李百川虽然天天把辞职、狗公司挂嘴上,但真离开了这里却也只剩一片迷茫。
“还剩十几天我跟公司的合约就结束了,你现在把这个剧本给我,还告诉我十几天后剧组才开机,是天气太冷了来送良心的吗?”闻疏清双手抱臂,飞快地眨了眨眼睛。
李百川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是站在一个跟公司统一战线的经纪人视角上来说。”
“那你呢?”闻疏清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我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上来说,希望你未来能过得更好些。”李百川笑得有些苦涩,“毕竟你这人跟其他人不一样,我还真挺希望你能火给那群老鳖孙看的。”
这次说“老憋孙”的语气都比以往要低了些,没那么恶狠狠。
闻疏清不适应地站起身子来,却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姿态来面对李百川,他总是不习惯这样真情流露的场景,尤其是这种带着点分别意味的悲伤。
他深呼吸一口气,很笃定地对着李百川说:“我觉得我能行。”
就连沉浸在难过情绪中的李百川都很短暂地空白了一瞬间,一脸问号地看着闻疏清。
“我还觉得你也能行。”闻疏清睫毛轻轻颤抖,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坚决,“反正你都说了,我还年轻,做什么都有可能。”
李百川“啊”了一声:“我说的是这话吗?”
而闻疏清一本正经地说:“那我现在红了吗?你在这儿自顾自演什么离别戏码呢?”
闻疏清、李百川:“……”
“让我翻译一下,”李百川短路的脑子终于回正,“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有你一口肉吃,我就能有一口汤喝——对吧?”
“我是这个意思吗?”闻疏清吐槽。
“你肯定是这个意思。反正我也信定你了,只要你乐意给我口汤喝,我一辈子跟着你,就帮你打理一辈子事业。”
李百川离开后,房间再一次安静下来,空气里流动着静静的阳光,闻疏清坐在茶几前,剧本摊在上面,旁边还放着几支不同颜色笔。
依稀记得之前演女主带球跑、霸道傲娇男主身后追那部剧时,同病相怜的演员偶尔会坐在他身边,略带惊讶地感叹:“你在这部剧里不是只演那个打断女主腿、囚禁女主阻碍男女主爱情的恶毒男二吗?做这么多笔记有什么用。”
那位小演员的思路很简单,这部剧班底不行、剧本天雷,而闻疏清拿的角色更是雷中之雷,演好了也不能带来什么收益,甚至可能被太过入戏的观众在现实生活中辱骂。
闻疏清当时转了下笔,手支着脑袋,看似随意地在剧本上划了几道线:“不管是什么剧本,角色接到手上了就要好好演。”
而现实里的闻疏清,抱着膝盖在剧本里划划写写,神色认真到像是在完成什么毕生大事。
《见星》按市场上普遍的分类讲,是部拥有感情线的爱情剧。但很显然编剧不满足于只讲一个爱情故事,甚至可以说,最后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比起爱情,更像是超脱于平常感情的灵魂伴侣。
男主梵星沿有沟通障碍,只专注于绘画一件事。他无法被同学老师理解,而家长虽然给予他充分的物质条件,但没办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对绘画抱有如此执着的热爱。
他的理想不被理解,甚至被无情嘲笑、践踏。成年后面对世界的角度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最常用来形容他的一个词是“怪人”。
与世界格格不入的他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晴天,背着被撕烂的画本,遇见了在店里打工补贴家用的女主。
女主和他是两个极端,比起他那漂浮在天上的难过,女主的苦难来得更为实地——父亲出车祸,母亲拖着劳累的身子工作,没多久就撒手人寰。而双亲去世时,她才十二岁。
不善言辞的梵星沿背着被撕烂的画本站在门口想了半天该怎么表达“我想为你画一张画”,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女主祝续辞一把拉进面店里,一句“客人您要点什么”顺利地堵住了梵星沿之后所有的话。
闻疏清垂眸,在不善言辞、沟通障碍、对绘画极度热情这几个字上画了圈。剧本里梵星沿的台词不多,眼神戏、肢体动作的描写更多,但一些桥段里的几大段台词都需要情绪顶上来。
对于梵星沿来说,祝续辞是个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女孩。
按理来说在这种背景下长大的祝续辞会不可避免地将利益视为第一——在闻疏清的视角下,祝续辞虽然一开始依然无法理解梵星沿的痛苦,但却极大程度上保持了平等心。
梵星沿不是个需要别人无条件无底线包容的人,甚至可以说,只要你尊重他的喜好,他就乐于和你交朋友。但很少人会乐于走进一个孤僻的人的内心,也很少人会愿意在不理解的情况下尊重他。
一场始于没问出口的话的相遇,一场追寻梦想、探讨梦想存在意义的相遇。
闻疏清在最后写下“理解”“尊重”这两个对于梵星沿的关键词,便放下了笔,整个人站起来伸懒腰。
窗外的太阳西沉,闻疏清跑去厨房看了眼空荡荡的冰箱,最后无奈地拎起手机。站在玄关处思考几秒,又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一个黑色口罩。
最近的超市要先沿着小区这条街走,拐弯过两条街再拐弯才能到。闻疏清平日里很少出门,冰箱里的菜大头是李百川看着购买的,偶尔闻疏清也会顺手带回来点。
本来肚子饿想去厨房泡碗泡面,一翻才发现泡面没有了——不仅泡面没了,冰箱里的事物也消失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看见了,闻疏清就没办法装无视,只能出门购物。
戴着口罩站在楼下的他,心里没底地把口罩往上拽了拽。按道理来说,戴个口罩就没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