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忍压下声音说没事,瞪了眼须月才开始纪录。
“没想到你也会受伤啊。”
这句话的语气很特殊,好像是在问“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到蝶屋修养了。”
须月沉默了几秒,说:“早知道受点小伤就能休息,我该早受伤的。”
“你——”蝴蝶忍简直瞠目结舌。她在蝶屋生活的日子里见到的可全是拖着受伤的身体也要去杀鬼的人,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这么厚颜无耻地要划水,“你知不知道鬼杀队任务有多重?”
须月轻蔑地笑了笑,“以天下为己任,谁不知道。”
“那你还……”蝴蝶忍皱起眉,“你知不知道你休息的时间要少救多少人。”
须月说:“你对所有负伤剑士都这么说吗?”
“当然不是!”
“哦。”
最后,蝴蝶忍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走了出去。
当同伴问她时,她的语气都还带着惊异。
“你说鬼杀队里会有人偷奸耍滑吗?”
同行的女孩现实愣住,然后郑重摇头。
“大家都对鬼恨之入骨,怎么会松懈呢。”
蝴蝶忍也纳闷,“对啊……”
那女孩的表情却奇怪,她偷偷记下须月的房间号,在某次查房时孤身走了进去。
那时屋里有两个人。
一个粉橘色半长发的水呼,一个是卧床休息的须月。
他们两个正在说什么不得了的事。
“须月,我们可以一起当上柱!”
“我是不会当柱的。”
“为什么?!”
“加入鬼杀队就已经是很难为人的事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当柱这件事就没什么委屈自己的必要。”
水呼情绪很激动,“可是当柱就能救更多人!”
须月语气冷冷的,“我为什么要救人,我欠他们的吗?”
“须月?”能听出水呼很不理解,“可是你明明就很乐于助人,之前也是你救了我。”
须月带着不那么友好的笑意,说:“那时不也是勉强自己去救的?我说过很多次,讨厌你这种蠢货,自己又怎么可能去牺牲自身造福大众?”
“须月!你杀了下弦,也杀够五十只鬼,自然要当上柱的。”水呼转身,与神崎葵擦肩而过,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像在赌气。
房内,须月说,“那我就当一个名不副实,弃守岗位的柱?”
神崎葵听得心惊,她都怕那水呼转回来拔刀。见人走过转角了,她才松口气进去换药。一边换药,一边忍不住去看这个队士。
她无疑是很美的,肌肤很有少女的柔嫩,脸部线条柔和,带着年轻的朝气。瓷一样的面孔和五官,瞳孔像玻璃珠镶嵌。气质很有古画中的感觉,自顾自的柔顺,自顾自的坚韧,好像世上唯有我一人。这种不以外物悲喜的感觉,很难让人用世俗去评判。
但是神崎葵想知道,为什么要加入鬼杀队,为什么不愿意当柱。为什么不奉献自我,为什么独善其身。
不是因为她也要去谴责。
而是她心中有很强烈的两种情感正在斗争。
一股在说你要去复仇,要除去恶鬼。英勇无畏地与恶势力做斗争。
一股说我做不到,我不行,我就是个胆小鬼。
前一股势大,但后一股得了她的支持。
现在一切的羞耻愧疚和痛苦只能让她照单全收。
“你也认识我?”
神崎葵下意识望过去,须月正以一种纳闷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您不认识我。只是我有话想问你。”
“哦,那你问吧。”
神崎葵感到那话在喉咙里卡着,不上不下,任她如何焦急也不肯跳出来。
可是吞下不说?
她又害怕后面无尽的消化不了情绪的黑夜。
“须月小姐,我想问,你对这种人是怎么看的呢?就是学会了呼吸法,却不敢面对鬼的人。”
“哦?”须月好像提起了一些性质,“你参加了最终考核然后活着回来了?”
“不,不是我。”神崎葵艰涩地反驳了一下,“就是,在考核中侥幸活下来了……”
须月的表情很放松,其中没有不解,轻蔑,当然也没有惊讶。
她说:“这不是很好吗,你运气很好啊。”
神崎葵忍不住说:“我不是说这个,我活下来后就呆在蝶屋了,一直没法下定决心去面对鬼……”
“这不是很好吗?”须月又说,“还好你不是那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空有满头热血的人。”
“啊……可是我好不容易学了呼吸法出师。”
“那又怎样。”须月摆摆手,“最终考核死的不都是这样的人,一次一大批好吗。你战死的意义难道比你活着的意义要大吗?”
你战死的意义难道比你活着的意义要大吗——
神崎葵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我活着的意义更大吗?”
这下须月的眼神也变认真了,“不是吧,这也需要思考啊?我用的是反问句不是疑问哎!当然是你活着的意义更大啊。难道那些死在藤袭山的人实现了什么价值吗?他们的思想和勇气有什么意义吗?但凡他们满足一下家人的美好祝愿呢?”
看神崎葵愣愣地看着自己,须月还是又补了一句。
“当然,你最好别听我的,还是去听鬼杀队的思想和追求吧。”
“为什么?”
“因为那才是正义。”
“……”神崎葵又抬起头,“可是你不是这么想的啊。”
“对。”须月笑着说,“因为我是小人,也因为我自私自利。如果是你,还是不要按我的想法安慰自己了。就把自己当成普通的隐,也努力帮助大家,努力实现价值,这样就好。毕竟心性不过关和天赋不过关是差不多的事。去鬼面前送死的人呢,也不差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