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静寒愣愣地看着半蹲下来说话的女孩子，放在另一边的手捏起了拳头。

“没有，谢谢你。”他从嗓子眼里挤出话来，看到女孩子明媚地笑开来，说没关系，收拾了桌上还有地上的纸巾，没一会又给他拿了一杯新的水过来。

“慢慢喝喔~”

说完，她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重新加入到姐妹们的谈话中。

“我知道我知道，那场表演真的糟糕透了！”

“是的是的...”

尹静寒伸出手，碰了碰杯子。

适宜的水温渐渐暖了冰冷的铁质杯壁，传递到他的指尖。

他忍不住整只手都握住了杯子。

是暖的，恰好能入口的温度。

尹静寒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他本人，不小心碰倒了杯子，大概要被说“连个杯子都那不好”、“民弊”、“烦人”这样的话了吧？

人类真的很矛盾呢。

可以用最尖锐的恶意攻击素未谋面的人，也可以用最温暖的善意照顾初次见面的人。

“哇，看起来好好吃！”李璨的大嗓门一下冲散了他的情绪，尹静寒抬头，看到夏里带着崔盛澈和李璨回来。

夏里坐下来，看了尹静寒一眼，没说什么。

几个人在店里吃完，给还在幼稚园的边柏贤和都景秀也打包了他们想吃的汤饭种类，然后就坐上了返程的车。

回去的路上，尹静寒扭头看着窗外，没加入崔盛澈和李璨的对话。

“哥，怎么了？”李璨挣扎着从儿童座椅里回头问道。

尹静寒摇摇头：“没事，有点困了。”

崔盛澈看看他，没说话，但却给他发了私聊消息。

崔盛澈：心情不好？为什么？

尹静寒：没，真的只是困了。

崔盛澈：有事要说。

尹静寒：嗯。

回到幼稚园，夏里拎着两份汤饭放到餐桌上，招呼在客厅看电视的边柏贤和都景秀过来吃饭。

李璨略带拘谨地打了招呼，又很快放松下来。

因为，论个头的话，他现在好像是最高的！

*

上午他们都各自呆在房间里，尹静寒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和崔盛澈还有李璨说话也总是心不在蔫，最终还是寻了个由头独自下楼了。

夏里见他下来，拍了拍沙发，示意他坐过来。

尹静寒磨磨蹭蹭的，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又觉得夏里身边也不错，拖着步子低着头，一点一点蹭到了沙发边上。

总是没来由地，觉得夏里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喝牛奶吗？”夏里拿起一个杯子，非常自然地问。

尹静寒眨眨眼睛，缓慢地点点头。

于是，一大一小就一人捧着一杯牛奶，看着电视里的人物轮番上演狗血的剧情。

漂亮的女主泫然欲泣地看着女配：“河真呐，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做错了什么吗？我有哪里对不起你吗？”

女配一脸不屑地开口：“不，只是讨厌，就是讨厌，没有理由地讨厌，看到你的脸就觉得晦气，不可以吗？”

尹静寒只是看着，思绪早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也没太听清他们说了什么，直到夏里在他旁边出声。

“心情为什么不好？说说吧。”

尹静寒放下只喝了一口的杯子，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指甲抠着指腹，按出白色的痕。

和夏里老师的话，好像说什么都可以。

他低下头，条理清晰地将汤饭店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看向夏里，眼中带着困惑。

“他们有些人甚至都没有完整地听过我们的歌，看过我们的舞台，为什么就这么地讨厌我们呢？”

夏里不是通人情世故的人类，汤饭店发生的事情，他也都看在眼里。

他能判断出，女孩子们话语中的讨厌是真的，对小孩子的善意也是真的。

人类大概就是这样吧。

夏里看着尹静寒，他好像真的认为自己能够解开他的疑惑的样子，给夏里带来了一些压力。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努力用人类的思维去思考。

“但是，也有人没有完整地听过你们的歌，看过你们的舞台，但第一眼就很喜欢你们的呀。”

“我知道，劝你不要在意的话是无力的，我只能说，孩子，喜欢你们的人总是更多的，不是吗？”

夏里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一张张青春洋溢的笑脸，满眼都都是专注的热爱，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人，因为喜欢你而获得了力量。”

“那么，你也从那些喜欢你的人身上获得力量吧。”

“用来抵抗那些不喜欢你的人带来的痛苦。”

“那些不喜欢你的人，不是因为你不够好。”

“只是还没有从你身上获得力量而已。”

尹静寒听着夏里的话，脑海中那些充满恶意的句子渐渐被鼓励、赞扬的话语取代。

其实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喜欢更大，讨厌更小。

但往往，会盯着那一点小小的讨厌，而变得惶恐不安。

“哭完就好了。”夏里抬手，轻轻擦掉尹静寒脸上的泪。

人类的眼泪是热的，像血一样。

尹静寒默默流了一会泪，突然觉得轻松了不少。

夏里老师的话，无条件是对的。

他认认真真地向夏里道谢，准备上楼，免得崔盛澈总是略带不安地看自己一眼。

经过茶几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倒了茶几上的牛奶盒。

“哎呀。”

尹静寒蹲下身捡起牛奶盒，非常意外地发现牛奶盒居然轻飘飘的，已经空了。

——明明是刚刚才开封的足足有1L的牛奶。

他忍不住瞥向夏里的肚子。

非常平坦。

夏里递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尹静寒摇摇头，转身上楼。

这么多的牛奶，夏里老师居然全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