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很暗,但她倔强的眼睛却是亮闪闪的。
池晏舟拈起名片,看了看,明知故问:“徐总的?”
于乔“嗯”了一声,也不看他,脖子硬得像个烈士。
池晏舟觉得好笑,打趣道:“是不是还说要送你珍珠项链?”
于乔扭过头,瞪她一眼,好像冒犯调戏她的不是徐总,倒是池晏舟本人了。
池晏舟说:“他喜欢收藏,也挺有实力,拿出手的也是些好东西。”
一整晚的尴尬和窝火就在这一刻突然爆发。
“我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吗?!”
她的语气实在不好,池晏舟似乎也没料到,他扬了扬眉,转头看她一眼。
于乔觉得脑子更涨了,她开口道:“我知道,小茹的事情我是欠了你一个人情,还有之前窦楠要对我动手,你帮了我,我也很感激,我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示我的谢意……”
“我没要你谢。”池晏舟蹙着眉头,打断她的话。
都说山城妹子性格耿直,遇见她,才可见一斑。
于乔想说,那你叫我去陪酒陪玩,这算什么?
但她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开口。
因为她的确是受了他的好处。
就譬如小茹的事情,先前跑断腿也找不到好的律师,就在今晚的牌桌上轻易解决了。她私下还在网上查了傅峥的资料,才发现真是杀鸡用牛刀。
而现实就是这样,有些人费尽心力也很难办到的事情,却不如有些人轻飘飘的一句话。
也许他说的不用谢真的不是客套话,但她的心里还是强烈地抗拒着。
因为一旦收受了好处,两个人的地位便不再平等。
他显然看清楚她的纠结,转过目光看着她。
于乔说:“总不能白帮忙。”
他笑了声,窗外的街灯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幽暗的光影,他说:“就当交个朋友吧。”
于乔沉默了。
她从心底是不愿意和他交朋友的。
他们是两个阶层的人,不是可以交朋友的关系。
没有听到她的回应,池晏舟不由得“啧”了一声:“真没良心,这么快就过河拆桥。”
红酒后劲大,激得她心里烦躁,她紧闭着眼,没有吭声。
又听他玩世不恭地笑问:“刚才还说着感谢的话。”
“你想怎么谢?”于乔睁眼,转过半身,与他对峙。
车里很暗,但她的眼睛却是亮闪闪的。倔强的眼神盯着他,差点像盯着一个阶级敌人。
他也静静地盯了她半晌,才开口道:“你喝醉了。”
“我很清醒。”
酒意上头,熏得她眼神都有些混沌,说出的话却很冷静。
“我和今晚酒桌上的那几个女的不一样,你们无所谓,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但是我不是什么……”
“于乔。”他截住了她接下来更离谱的话。
这是他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叫她名字,她没由来地心里一慌,连他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也没有追问。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喝这么多。”他说。
于乔将身体仰在靠背,不再看他。但脑海里浮现出牌桌上的场景,心里闷闷的。
“酒壮怂人胆,全在胡说八道了。”他伸手掐了掐她的下巴,评论道。
于乔拍掉他的手,没有说话。
许是酒精让人迟钝,这次她倒没有抵触。
窗外下起了雨,白辣辣的,一下一下抽打在车上。
百无聊赖时,他拿出一个烟盒,打开,递给她:“抽吗?”
于乔横他一眼,也不知和谁赌气似的拽出一根,用牙咬着。向他摊开一只手:“打火机。”
他冷眸微眯,从她齿间将烟扯下,语气淡淡的:“都什么臭脾气。”
他将那支烟直接衔在嘴里,恰好咬在那圈深深的牙印上。
于乔听见身体里“轰”地一声,酒也醒了。
……
虽然于乔没有答应他交朋友的事,但他仿佛撕开了一个口子,走入了她的生活中。
傅峥很专业,要了材料之后,反倒以借款纠纷,将窦楠告上了法院。他打电话给于乔,通知开庭时间。
而这个案件标的太小,他连律师费都没收,着实是大材小用了。于乔在电话里连连道谢,说什么时候请他吃个饭。
傅峥说:“于小姐,你是聪明人,你该谢的不是我。”
于乔没有回答,但她知道,傅峥说的是对的。归根结底,虽然池晏舟只开了个口,但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一切才这么顺利。
其实等她酒醒的第二天,她就有些后悔对他发脾气。其实仔细想想,一直以来,他也没做什么,反而帮了她好几次,都是她自己太过敏感。
终于在一个傍晚,于乔给他发了条欲盖弥彰的信息:
上次的手帕没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