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从没来过首城的乡下人,突然到Crown指名道姓地找一个调酒师,实在是太惹人生疑了,所以他才和其他的调酒师挨个搭话,就是为了避免方央成为众矢之的。
他和方央的身份都禁不起细查,以赵家的势力,想扒出他们身份造假太容易了,郁微不能冒这个风险。
……就是有点伤钱包。
郁微摸了摸兜里的卡,眉头蹙起,人生第一次感觉到了花冤枉钱的肉疼。
Crown的消费简直高的吓人。郁家每个月会往他的卡里打钱,数额绝对超过了首城大部分高级白领的月工资,结果付完Crown的几杯酒就少了几位数。
他在心里叹息一声,算了算学校食堂的物价,觉得自己这个月要省着点吃了。
首城市中心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郁微站在路边拿出手机,点开拍下的地图照片,在交错的道路中寻找通往逸园街地下通道的路线。
有了上次找圣卡亚大门的经历,郁微已经对路线和方向有了基本的把握,他记忆力又好,看过一遍地图后就能记住七七八八,所以这次走到逸园街不仅没绕远路,还双手插兜走的相当自然。
调取监控录像也只会以为他是随意闲逛的路人。
郁微从地下通道出来后,沿着东五路向西走,期间一直在打量路边的店面。
这片已经是首城的西郊了,比圣卡亚附近荒凉了不少,街边的商贩大多是些苍蝇馆子,门上悬挂着蓝色铁皮白色大字的招牌。
郁微走了十来分钟,停住了脚步。
他又看了看“路记馄饨”这四个字,抬脚掀开塑料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出乎意料的干净,六张桌子并排摆放着,桌椅板凳都是木制的,擦得锃亮。
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店里没有食客,只有个高大的人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
那人闻声回头,露出一张年轻硬朗的脸。
他看见郁微后先是瞪大了眼,眼底划过一丝惊艳,“0367?”
郁微凝视了他片刻,终于将这张脸同记忆中尚且年幼的孩童对上了号,再开口时眼底不禁染上几分笑意,“是你啊。”
“我现在叫丰煜,你呢?”丰煜说着走上前低头看他的铭牌,挑眉道:“郁微?不会是联盟议会长的那个郁吧?还有你怎么穿着圣卡亚的校服?”
郁微张了张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低头道:“……说来话长。”
“没关系,可以慢慢说……”丰煜双手把着郁微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遍,眼眶有些发红,“——七年了,方央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认错人了。”
“七年前你帮我们逃跑的时候,我以为那是最后一面了。我逃出来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宋鉴君那个王八蛋有没有放过你的可能性,但我怎么想都觉得……”
他哽咽的说不下去了,重重地抱住了眼前的人。
郁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揽进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肩背被用力压向宽厚的胸膛。
他听见近在耳旁的颤音,“……你逃出来了就好,我们都很想你。”
郁微闭上了眼,喉头一阵酸涩,他拍了拍丰煜的脊背,轻声道:“我也很想你们。”
丰煜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松开郁微,看了眼消息。
“啊,是方央,”他抹了下眼睛,“他让我问问你是不是从地下通道过来的。”
手机屏幕在郁微眼前掠过了一秒,郁微注意到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是——方央也在听吗?”
“对,他现在还没下班,没法过来。不过没关系,等到他休假的时候你再见他也不迟。”
“走走走,别站着了,我们里面说去。”丰煜揽住郁微的肩,将人往里面带去。
店铺后面是一个小院子,青石砖铺地,红墙下种着些花花草草,院角还建了个小凉亭,格外的雅致。
郁微觉得这应该是方央布置的。
他扭头问丰煜:“地下通道那条路有什么问题吗?”
“去年首城下暴雨,把地下通道淹了,监控一直坏到现在。东五路这块儿地方偏僻,监控也是年久失修,都用不了了,所以你走这条路最安全,别人找不到这里来。”
“原来是这样。”郁微点点头。
他们走到凉亭里坐下,丰煜先唉声叹气地说了起来,“你别看我们现在走在路上还像个正经人,七年前从刚逃出来那会儿,那叫一个惨啊。”
“身无分文不说,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全是黑户,打工都没人要我们,住酒店也被赶出来,只能天天睡大街。”
“后来还是方央有办法——你还记得吧,我们这群人里只有他是从外面来的,对外面最了解——他联系上了之前的一个朋友,托他从黑市上买来了身份,我们这才能光明正大地走进首城。”
郁微安静地听着。
“这七年里方央带着我们,找各种办法搜集宋家人体实验的证据,当时我们总共是六个人,你还记得吧?”
“嗯。”
“三年前,编号是3178的那个Beta带着我们整理好的证据去联盟最大的新闻社,被主编喊保安赶了出来。”
“后来,他又给上议院写信……”
丰煜靠在椅背上,双手交握在腿间,“我们当时都劝他再等等,别太冲动,但他不听,偷偷背着我们所有人将资料寄到了议长办公室。”
郁微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结果第二天他就死了,被一辆大货车当场撞死,司机酒驾,但认错态度良好,只判了几年。”
“后来我们不敢再冒险了,我和方央去一个小酒吧找了份工作,他是调酒师,我是保安,后来圣卡亚扩建,原先的Crown被拆了后就看上了那个小酒吧的地理位置,将酒吧买了下来重新装修,改名成Crown,我们这些老人也被留用了。”
“其他的三个人,有一个去了北边的西尔立当雇佣兵,还有个潜进了宋家在翡维斯设立的实验室,最后那一个……”
“一年前,我们彻底失去了和他的联系。”
丰煜说着重重叹了口气,“就是这样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丰煜低头看了一眼,开口道:“噢,方央那头让我问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