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尔诺侧目避开他灼灼视线,“毕竟……是审案啊,御史台那帮老家伙,你也知道有多刁钻了。”
裴宁澄没接话,只是从袖筒里摸出个黑色小匣子,示意她打开瞧瞧。
苏尔诺狐疑地掀开一条缝,立刻被震住。
“昨晚上做的?”她几乎用唇语说。
裴宁澄完全不需要她多大声,含笑地点了点头。
苏尔诺微提了口气,有了这东西总亏胜算多了几分。
守卫很快过来请他们进去,入了宫门就见宁公公亲自来迎。
宁公公向后扫了几眼,把裴宁澄拉到一边叹气道:“大人,这事非同小可,您可是想好了?”
“若是不成,康王殿下和安国公就……”
“宁澄既向皇上讨了这个恩典,自然全力以赴,我大盛朝中众臣慧眼如炬,总不会让人白白蒙冤。”
宁公公见他气度雍容,胸有成足,便朝他长鞠了一躬,然后直身肃声道:“皇上有旨,裴宁澄听令。”
裴宁澄忙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寺卿裴宁澄自掌天下刑狱以来,明断是非、秉公执法,快速破连环杀人奇案,才干卓绝,有勇有谋,今有康王谋反一案,事关重大,若审理不慎,恐致冤假错案,动摇国本,为确保审理公正无私,快速结案,彰显我朝仁德正义,特命裴宁澄押相关人犯上金銮殿当庭审案,让百官为证,共审共判,审理期间,三司十二卫尽可被裴卿调配,望裴卿公正严明,恪守法纪,明辨案情,早日还朝中清明。钦此! ”
苏尔诺微微一震,这算是皇帝给大理寺的尚方宝剑。
*
苏尔诺垂眸跟在裴宁澄身后,眼角余光中是朝中百官的犀利怀疑的目光。
窃窃私语声不断。
“这是哪位外放官员回朝了?”
“什么外放,不过着的是青衫,跟在裴世子后面,估计是大理寺的小吏吧。”
“听闻今日朝上有大事。”
“何事?”
“外头停了囚车,你们没瞧见?”
“哎,我看外面那几位凶多吉少。”
……
殿外寒风瑟瑟,苏尔诺的后背却似有团火烧般,手心脚心都冒了汗,待进入到金銮殿,她已面色涨红,后背湿透。
这就像她第一次上法庭辩护。
她随裴宁澄站到右边文官队伍中间,依葫芦画瓢地三跪九叩,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后是短暂的沉默。
苏尔诺感觉周围的人连呼吸都很轻,不由得呼吸滞闷起来,尤其是感觉到对面投射来的视线。
那道视线如有实质,让人不可忽视。
苏尔诺缓抬眸,迎上一身紫袍的靖王的目光,只有那么一瞬她便移开眼神,垂眸盯着青砖地面。
靖王若无其事地勾了下唇。
在一轮禀奏之后,宁公公出列,尖细的嗓子唱道:“众卿可还有事上奏?”
下面一片沉寂。
裴宁澄确定没人出列后,从队伍中迈步上前。
他大力拂开袍摆,矮身跪下,“臣斗胆,恳请在此审理康王谋反一案。”
群臣哗然。
“审案?怎么可以如此不分场合?”白发苍苍的老御史陈芜陡然出列,吹胡子瞪眼,“裴大人,大理寺怎么敢如此逾矩?”
裴宁澄缓缓从袖中摸出明黄圣旨。
待内侍把圣旨念完,老御史瞬间脸黑如炭,群臣也噤若寒蝉,靖王微眯了眯眼。
盛武帝满意地点头:“带人吧。”
康王和安国公一干人等被带入殿内,又是一番动静。
站在队伍前排的临江王频频看儿子这边,眼里似乎有多话说,奈何裴宁澄压根没看他那儿。
裴宁澄没让这些动静持续太久,冷声道:“皇上既让我审案,我就得罪了,诸位大人若有疑问,尽可提出来。”
“张冕何在?”
张冕颤颤巍巍地出列,跪倒在地。
“据你的结发妻子宇文筝上告,你和康王私下勾结预谋害皇上,夺得储位,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纯属污蔑,我和她夫妻感情不睦,她先是污蔑我害她性命,都是子虚乌有,我要和她对质。”
群臣议论,镇国侯一脸激愤地斥责:“何来冤枉,我筝儿嫁入国公府不过半载就不见踪影,都因为你宠妾灭妻把人逼走,如今生死不知,我要向谁要这个女儿?”
镇国侯不只是向张冕发难,连着对大理寺也怨气冲天。
“筝儿身体本就不好,你们还将她拘于大理寺内,可怜老夫连女儿都无法得见,这又是何道理?”
“就是,这没道理啊?” 群臣中有人附和。
刑部侍郎赵辙也出言讥讽道:“拘禁无辜证人,大理寺掌天下刑狱,竟然知法犯法,我朝律法规定,不得无故拘有功的上告者。”
裴宁澄冷笑:“赵侍郎熟知律法,想必也知道笃疾之人不得作证。”
“方才侯爷已经严明荣安郡主有疾在身,能不能作证都不好说,说的证词又有几分可信?况且前日在大理寺,靖王和长公主殿下亲眼目睹我们为荣安郡主祛蛊,如今郡主昏迷不醒,我们这如何算是拘禁证人,分明是她被人下蛊利用,因此她的证词还得等她苏醒后再行盘问。”
“不过我们确实在安国公府书房搜到了密信数封,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在此请百官做个见证。”
老御史摸着白须道:“见证什么?”
“让你们看看这些书信到底是否出自张冕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