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侯不是说着玩的,不只是口头断绝关系,宇文筝的名字会在宗籍上抹去,当是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
宇文筝冷笑:“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背着宇文姓氏,我就得替他们卖命,终身不得自由,我曾无数次设想过不姓宇文,现在倒是圆梦了。”
她灼灼地望向苏尔诺,早没了悲痛之情。
两人相视一笑。
裴宁澄怔了片刻,想起这两位原就是闺中密友,想来是早就识破了身份。
只是苏尔诺的身份现下绝对不能公诸于众,他清咳两声:“既如此,你早些安歇,只管在这里住下,没人会再来打扰。”
说完话,他先行出去替她们掩上门,眼角余光瞥了眼苏尔诺。
宇文筝待门一关就拖住昔日好友上下打量,啧啧两声后低声道:“你还真的不怕死,逃出去还回来干什么?偏偏在虎穴里待着。”
“不能让父亲和哥哥冤死。”
宇文筝怔愣片刻往门口嘘了眼,“裴宁澄怎么回事?他知道吗?”
苏尔诺沉默点点头,宇文筝先试瞪圆了眼,后面又是一副老神神在在的表情,“我看姓裴的对你居心不良,你防着点。”
“……”
“真的,他秘而不发,以后肯定坑你个大的。”
“可是我要翻案还要仰仗他。”
“你和他说过了?他会不会帮你?”
两人都看向窗户外的笔挺身影,心照不宣地笑笑。
为了不引人怀疑,苏尔诺没有多待,差不多一个请脉的功夫就出来了。
她想着宇文筝最后的那句他会不会帮你,眉心不可避免地紧皱起来,连前面的人停下都不知道,一头撞上他的脊背。
正是人迹稀少之地,旁边就是幽深的竹林,裴宁澄叹气地将人一把拖入期间。
苏尔诺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抵在一颗大竹子上了,“你在想什么?”
男人的滚烫气息打在她耳边,苏尔诺别扭地垂头盯着地面。
“你干嘛?不回去办案子了?男女授受不亲。”
她微抬眸瞥了眼控住自己手臂的人。
裴宁澄如触电般很快松开了她,略有些不自在,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来。
他看她心事重重便没多想地带人到此处,现下倒是忘记要说什么了,也忘记这人根本没回答自己的问题。
苏尔诺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转而催他:“纵火案的嫌犯应该到了大理寺,还不快点?”
*
大理寺公堂中跪着一位温婉可人的美人,正是媚香楼的云烟姑娘。
她略抬起头对着裴宁澄婉然一笑:“宁澄哥哥……”
“大胆,公堂之上岂可直呼大人名讳!”
惊堂木一声响,纤弱的云烟立刻抖了两抖,喊冤道:“求大人明鉴,奴婢乃一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有那么大能耐夜闯大理寺纵火。”
“西市红方药铺,你去买过什么?”
云烟抬起美目,触到裴宁澄冷冽的眼,又迅速低眉道:“奴婢近来觉着夜不能寐,因此让人去药店采买了些助眠的药材。”
“西域艾绒能助眠?”
“听人说效果不错,我熏了后确实能睡踏实了。”
裴宁澄一双利眼扫视堂下,冷笑:“我倒是想知道你采买如此多艾绒是要熏到何年何月。”
差役将药铺掌柜的证词递到云烟眼前。
云烟霎时变了脸色。
“据媚香楼的库房伙计所述,用来修缮屋子的桐油前些日子也少一桶,还有人在你房间周边闻到过桐油味,你又作何解释?”
“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桐油的事。”云烟的两手紧紧搅在一起,一路膝行至堂下,“宁澄哥哥,我实在不知道什么纵火的事。”
“你待我恩重如山,你也知我对你爱慕已久,怎么可能做出伤你害你之事?”
苏尔诺挑了挑眉,莫名看了眼堂上的人。
裴宁澄面目冷然,只冷嗤道:“本官办案只看证物。”
“西域艾绒,这事我可以解释的,不是我要买的,是……”
云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裴宁澄皱眉:“是什么?”
云烟的脸色煞白如纸,红唇翕动:“是,是……”
就在那个名字要出口之时,女人的面孔忽然狰狞地抽动两下。
更大的抽动随之而来。
那张温婉动人的面孔在几度抽搐后扭成一团。
这一刻她想到很多,不该想的和应该想起的,过往回忆如走马灯一般。
“不好,她毒发了。”苏尔诺第一个发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