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蝎未成年就偷偷喝酒,那会儿总劝他的我在一家他带我来过的居酒屋买了一瓶梅乃宿梅子酒,这是砂隐的特产,入口一股家乡的味道。
不,砂隐才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是涡之国……也不对,那里早已不存在……
熬到最后,我是一个家都找不到的孤儿。
不胜酒力的我坐在一处湖泊旁又哭又笑,水面倒映着我和头上的残月。我干脆跳进去得了,一年了,蝎整整一年都没有消息。
蝎,你在哪儿?不要丢下我啊……
头重脚轻即将顺从命运落水的我被一个青年拦住,奇的是看着与常人无异的他身体和变成傀儡的蝎一样冰冷僵硬。
“生命只有一次,不要轻易放弃。”
听着他的说教,醉醺醺的我笑出声,泪眼朦胧的对视中,我看见他的红发被月光染白。
“我早该死了。”
“可你直到现在还活着,说明你依旧有活下去的必要。”
脑袋昏沉的我没再说话,任由睡意把我吞没。苏醒时,我惊觉自己竟被他带回那个悬洞。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里?”青年刚生好火,转向我时脸上出现之前没有的裂纹,肤色暗沉不少,眼睛……我一个激灵坐起,意识到他是“秽土转生”的活死人。
“别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只是不想看着你再次死去。”
一个“再次”让我没来由地笃定我们之前一定见过,他早就发现我藏身此处。
“你到底……”
“我和你很像,而且老天都把我们从鬼门关那儿拉回来。所以,孩子,你该顺从天意好好活着。”
他整个脸庞转向我,生前也定是个美男子。美中不足的是他右额上的黑色“恨”字像一道结痂的伤口,不知藏着什么样的痛。没等我开口,他就消失在夜色中。
这个一直不向我透露名字的……大哥哥吧,是我最后两年的生命里唯一记得我的存在。
相比于蝎,他看我的次数不多,但每次来都会带不少东西。有次我只提了嘴自己近些年常夜不能寐,他就把风之国大名伊赫家族特有的藏着莎莉娜香的白蜡烛送来助我安眠。
大哥哥的话不多,问的最多的就是我还缺什么,他下次给我带上。日渐感到生命力在耗尽的我比起那些物件,更想知道蝎的下落。
第一次问,他转移话题;第二次问,他沉默不语;第三次问,他掉头就走。两年来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终于在三十九岁这年春天得知答案。
“他三年前就死了!!!你以为他对你情深不渝,但你知不知道……他老早就背叛了你!还和别的女人有了女儿!年纪都二十一岁了!”
被他的话一顿狂轰滥炸,我若断壁残垣摇摇欲坠。他扶稳我,捧正我歪在一边的头。
眼珠一动不动的我从他那双黄褐色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空洞的眼神、空白的表情。
哦,听到蝎的死讯却无丝毫情绪的我,已经死了……
四月后我格外嗜睡,有时候能睡上五天五夜都醒不来。我知道再这样睡下去,我极可能无声无息地死在山洞,也许被大哥哥发现时都臭了,那就糗大了,哈哈。
想起去年一个雪夜,大哥哥在我的央求下带我看雪,还帮我堆雪人。看着脸冻通红的我笑得那么开心,他忙给我加上一层外套,问我为什么那么喜欢雪?
“因为我生在沙漠冬季的一个雪天,还一辈子见不了光,就像冬生春死的雪,在阳光下灿烂地融化。”
我搓着冻僵的手信口道来,忽觉自己说得很有道理。我这辈子正如爱上阳光的雪,既生于万物枯寂的冬,就该死在欣欣向荣的春,让生命的最后一刻能沐浴在阳光下。
就这样,决心向阳而死的我踏出洞口,投身于人间四月芳菲中。长久以来连大声说话都喘气的我疯了一整天,感受着身上钻入毛孔的暖意,这辈子的大部分时光都在阴暗中度过的我放声大笑,笑着哭了,又哭着笑了……
夜晚,我穿上蝎的黑衣又来到那家居酒屋,坐在以前蝎喜欢坐的位置,小口小口喝着他喜欢的梅子酒,伸手轻抚那里,仿佛他还在我身边。
我并不怪他,只是遗憾自己直到现在才知道他死了,要不然三年前我就随他而去。这次主动在阳光下消逝,我没有爽约。
那么上苍让我活到现在又是为了什么?瞥见店里另一处角落一个大口喝酒的粉发姑娘,我忽然明白了些自己苟延残喘至今的意义。
粉发是极少见的发色,想到绯樱姑娘也是一头粉发,我莫名地在意这个陌生女孩。特别是看到烂醉如泥的她出门都站不稳,我忙悄悄尾随。
她看起来也是个伤心人,坐在那处我当年轻生的湖泊旁边哭边说什么“佐助君”。看不下去的我过去询问,她估计想疯了那个男人,把我错认成他,喃喃出一声“佐助君”就不省人事。
这下麻烦了,身体有些发软的我预计死亡的时间就在这两日,但命运又让我遇上这个目前更需要照顾的她。
幸好大哥哥今晚来看我,他帮我把女孩带进山洞,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眼神跃着似是重逢的狂喜。
“大哥哥,你认识她?”
“不……不认识。”他剑神一笑,告诉我他最近几个月都不能来看我。
“没关系呀,我很快就死了。”我轻松地笑着,道出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
大哥哥目露不忍,使出变化术变成蝎的样子,搂住愣神的我,用他的声音轻唤我:“纱罗妲。”
伪装的坚强刹那间粉碎,我抱住他哭得撕心裂肺,既痛恨老天让我们花落人亡两不知,也感激它还是让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遇到这个不知名的大哥哥,让他能以蝎的样子让我再看他一眼……
许是受到山洞中常年散不去的白蜡烛的影响,女孩翌日晚上才醒来。她的名字也带着“樱”,似预感到这是命运对我最后的善意,我告诉她,我叫……佐良娜。
佐良娜,漩涡佐良娜,绯樱姑娘亲自为我取的名字,再缀上父亲漩涡宇助的姓氏,这是我穷其一生都无法拥有的名字啊。
和春野樱交流后,我察觉她和蝎绝不是朋友,我也没拆穿。临死前能遇到她,我已经很幸运了。
趁她睡着时,我悄悄把自创的梅花印刻上她左肩,把蕴藏我灵魂的最后的查克拉寄托在她身上,并给木偶分了一部分。
安排好一切后的第二天还是出现了小插曲,这个单纯的女孩离开后竟半路折回来,只为给我带一份红豆甜汤。
感动她在我弥留之际最后的温暖,我骗她钻入那条通道为我寻找白绝,这样……她就看不到我的死亡。
撑着力气写完遗书,交代完身后事,浑身瘫软的我倒在地上。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儿化为乌有,没有预想中那么痛苦,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欣慰地笑了,眼睛追逐着洞口那点儿光,那是雪一样的我一辈子都在渴望的东西呀。
冬生春死是谓雪,埋葬在春天里的我,死后终于冲出黑暗,奔向姗姗来迟的光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