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披着一件棉袍,屋里也没有火盆,头发凌乱,眼圈熏黑,平日里合身的衣服都有点晃荡。
他怎么会这番模样,这短短几日仿佛受尽折磨,是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虐待他了吗?她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动作,将王如意从震惊中唤醒,他慌乱地放下笔,便要跪到地上行礼。
符旋拉住了他。
“你”
“公主”
二人同时开口,四目相接之时,又双双转移开视线。
“我听说你病了,来看看你。”最终还是符旋先开口。
“谢公主关心。属下没有大碍。”王如意低头,不敢看她。
符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抓着对方的手臂,松开了手。
“你没事就好。”
干巴巴的一句后,室内又陷入了沉默。
王如意这才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整,脸上慢慢红了起来:“属下仪容不整,唐突公主了,请容属下先行整理。”
“哦,哦。”符旋心情复杂,依言退了出去。
走到外面,寒风一吹,符旋清醒过来,自己明明是要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反而心疼起来对方了?
想到王如意那幅憔悴模样,她又不忍心起来。但一想到这些日子不仅仅自己在辗转反侧,王如意似乎也备受折磨,她内心又有些愉悦。
很快王如意就穿好了衣服,符旋也得以看到桌上作品的全貌,却不是一幅画,而是一篇文章。
王如意想要收拾起来,被符旋阻止了。
他慌乱地解释道:“我这几日无事便随便写写,字迹拙陋,污了公主的眼。”
但他的字铁画银钩,明明好看的很。
定是有鬼,符旋拿起:“本宫先拿回去看看,你既然已经大好,明日便回岗吧。”
王如意看她拿走纸张,想要说什么,但对上符旋的命令,嘴唇翕动几下,最终还是躬身道:“属下领命。”
符旋捏着文章离开,随口吩咐左右:“王如意这里怎么连个火盆都没有,去给他拿个,一个病人都这样懈怠吗?”
王如意听见,笑意慢慢涌入眼中。他的下一步,开始了。
但是他千算万算,忘记了符旋文化程度不高,以至于这件事,向一个他从未想过的方向前进了。
宫里,符留再次留下太子符锻。
“王如意之事,我反复思索几日,还是觉得不行。”符留心事重重,“且不说配不上阿旋,他身份多有古怪,我实在是不放心。”
太子早有预料,开口道:“我已经派人去南边探查了,会稽那边确实有个王氏。”
“我这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一生见过的人无数。王如意虽然自称是下品世家之子,但是看他那模样气度,实在不像是寒门出来的人!”
符留见过不少南边的士人,落魄寒门与世家大族差距之大,可谓天壤。一者汲汲营营,艰难求存;一者钟鸣鼎盛,天生富贵。二者才华或许并无差距,但纸醉金迷滋养出来的模样与粗茶淡饭滋养出来的模样是完全不同的。
而王如意,符留怀疑不仅不是寒门,甚至可能是那几个大世家的子弟。
“当时宁玖所带的队伍里,可有什么其他士族子弟?”
太子摇头:“当时宁玖明显是被楚国自己人陷害,背后之人怕走漏风声,将溃散的逃兵也全部杀了。交战的安录只顾着杀头记功,也没有留下活口。所以除了不知道怎么逃出来的王如意,可能无人生还。要不儿子叫安录来认一下?”
“除了主将宁玖,安录也不认得其他人,叫他来也无用。宁玖那边百日都要过了,总不能王如意是他诈尸还魂?”符留否定了太子的提议。
“王如意的身份这点,儿子反倒觉得,与其让他如今以奴隶身份留在阿旋身边,倒不如如阿旋愿让他做驸马。”
符留锐利的目光射向太子,但太子神色从容,解释道:
“无论他是不是楚国安插的暗桩,只要他成为驸马,便暴露在阳光下,做什么都会投鼠忌器。阿旋虽有些天真,但是并不愚蠢,如果王如意真的做了什么不利于我们的事情,阿旋必定早就处理他了。”
符留皱眉,他的两道粗眉与符旋的一模一样,太子说的倒有几分道理。
那日宫宴,如果王如意真有歹心,凭他展露出的箭法,一箭便能射死站在殿前的符留,但他只为符旋射落了符通的箭。
太子见符留没有反对,继续说道:“此外,尚王如意还有一桩好处。近来楚国那边宁家、于家斗得日渐激烈,有不少被打压的南方士子弃暗投明来到我们这里。一个楚人,能够尚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不正是父皇招揽人心的最好旗帜吗?。”
“旗帜?你把阿旋的幸福当什么了?”符旋勃然大怒,将茶杯扔到地上。
“父皇息怒,”太子赶紧请罪,“儿臣绝无利用阿旋的心思。”
符留也冷静下来,诚如太子所说,选择王如意对笼络人心有独特的效果,对他进行汉化无疑是个助力。
最重要的是,他是阿旋相中的人。
这么说来,王如意,似乎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