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余年的战乱纷飞中，便是燕京都改过数个名字，东侧的百花楼几经易手，名字却始终未变。

赵凌带人围住了百花楼，百花楼第十七任老板窦娘迎了出来，她虽徐娘半老，但身段依然诱人，年轻时也是风靡燕京的花魁。

与她差不多岁数的赵凌，当年也曾是她的入幕之宾。

她看见披甲戴盔的兵士，知道不是叙旧的时候，听赵凌说明来意后，主动让开道来，让楼里的小厮们认认画像上的刺客。

此时本应是百花楼最迷醉的时刻，楼内却冷冷清清，只有一些脂粉香气隐隐浮动，楼里的伎子们都穿戴齐整，看不到一个客人的身影。

“做生意嘛，难免消息灵通一些。”窦娘以扇遮面笑道，“今夜那么大动静，我这虽小家小业，也得配合好不是。”

小厮很快回忆起画像中人，他与其他二人暮色时分来此，招待他们的是楼里的歌伎璨璨等人。

窦娘眼神一扫，伎子中便出来一个身材丰满的女子，她已经害怕得面如土色，赵凌让人把她和其他相关人等都带走。

“奴名叫璨璨。”

符旋看向跪伏在脚下的女子，她面貌一般，但厚重的棉服也遮不住胸前的隆起，身量不高，嗓音像百灵一样。

符旋都不用吓她，她自己就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说得一清二楚，还附带了许多不必要的细节。

如果不是王如意忍无可忍地红着脸叫停，璨璨连他们的敦伦方法都要说得一清二楚。

据璨璨所说，那个死掉的刺客，旁人称呼他为李五。他们三人听璨璨唱曲，听完本要离去，李五突然色心上来，抱住了璨璨，说就算死也要做个风流鬼，其他二人骂他几句，见他色性不改，便让他一个时辰后来追他们。而璨璨觉得李五出手阔绰，为了发展恩客，便在对方怀里偷偷塞了一个香包。

璨璨的回忆中记下了一个关键信息，其中一个名唤巴大的，他骂李五用的是北戎的脏话。

最难忘的是乡音，便是在异乡漂泊多年，有一口地道的官话，但无意中骂出的脏口一般都是方言。

这个巴大一定是北戎人！

幕后凶手的身份顿时明晰起来，是蠢蠢欲动，想要破盟的北戎！

符旋让侍女先将璨璨好生安置起来，又叫来其余几人，说的都大差不差。

真是要感谢李五这个色中饿鬼，要不是死前非要风流一次，事情的真相到现在都会扑朔迷离。

“多亏你发现那个荷包，一切都要水落石出了。”符旋由衷感谢王如意。

王如意有些怀疑：“属下觉得这件事未免太过于顺利了，这个璨璨怎么就能正好听出北戎话呢？”

“夏秋之际，不少北戎客商来这里贩马，璨璨有这么几个恩客，听懂几句粗话并不稀奇。”符旋压低声音，“北戎最近不安分，父皇准备联合西戎用兵，他们这次是狗急跳墙，想用我的命打乱父皇的计划！”

他们这三人身份伪装得极妙，外貌上与燕人没有大的区别。要不是这偶然出口的北戎粗话，符旋还真想不到幕后黑手是北戎。

王如意不了解当前局势，对璨璨有所怀疑也正常。不过刚刚对璨璨身份的调查也已经结束，她是窦娘买回来的贫女，父母都是燕京附近的贫户，并且百花楼的确有不少北戎客商光顾。

王如意根据璨璨的描述亲自绘制了贼人画像，惟妙惟肖，让璨璨啧啧称奇。

知道同伙的样貌后，线索便好找许多了。很快，便有门房想起几日前在公主府附近看见过其中一人，那人扮做卖炭翁，在门前徘徊，被他以挡路的理由赶走了。

紧接着，又有婆子举报看见运炭的林二与刺客有过交谈。

拿下林二后，林二一开始还嘴硬不说，被上了几道刑后说出刺客给他一块金子，问了他公主府内的情况，还被他以送碳的活计为名带进府看看。

线索越来越多，真相也拼接的更加清晰。

这批刺客以卖炭翁作为掩护，提前买通林二入府摸清路线，然后趁穆衡走后，杨克、喜姑管理人手不力，懈怠大意之时，发动了刺杀。

北戎！

符旋之前一直将其视为依附燕国的外族，万没想到对方狼子野心到了如此地步。

今日敢对她行刺，来日就可能威胁到皇帝的安全！

天色渐渐泛白，符旋让阿荣和阿义帮助自己梳妆，准备天亮之后入宫朝见符留。

皇宫。

符留听穆衡禀告公主府里的情形。

公主府出事的消息传来，他直接被吓出一身冷汗，立刻就想让穆衡把符旋接到宫里来。但很快，多年的政治经验发挥作用，他怀疑这不是普通的盗窃。

得有多么大的贪婪，才敢进最受宠的公主府上偷盗？

符留迅速冷静下来，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出事的公主府，反而比这座人心鬼蜮的皇宫要安全的多。

等确认是刺杀后，符留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仍旧是发了一通大火，立刻下旨，让刚被免职的滕嘉流放一千里，家产充公。当前负责公主近卫的杨克，他也让人拟好了诏书，留中不发。若他能将功赎过还好，若是不能，便做开春野草的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