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将军可还有顾虑?杨某知无不言。”杨坚说道。
“我确实有一事觉得奇怪,不知可否一说。”公冶明开口道。
“是何事?”杨坚问道。
“杨将军相信这世上有鬼神吗?”公冶明问道。
“鬼神?这我可不太有研究。”杨坚笑道。
“我刚来永江时,听闻处州的县令说起山上的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村子,那些人都被烧得面目全非,却仍能有名有姓地下葬。村民都说,是他们怨气太大,化成亡魂,才把自己名字刻在墓碑上。这么奇怪的事,杨坚将军可有听过?”
这倒是我疏忽了,杨坚暗自心惊。当时他急于帮太子伪装成假死的样子,却没想到被烧成炭的尸体不会开口说话,更不会亲自交代自己的身份。
他只好装傻道:“杀人放火的事归衙门管辖,我一个指挥使,并不关心此事。”
可处州的县令说了,当日的山火很大,等他带着衙门的人赶过去时,山海卫的士兵们已经灭火了。
这火其实就是他们焚的。先杀人,后焚火,所以身份才能和墓碑一一对应。
公冶明忽地露出一个格外温和的笑:“正如杨将军所见,我身体不好,因而格外担心这附近山上的亡魂,会打扰我休息。”
杨坚也笑道:“依我看来,这不是什么灵异神怪。俗话说,穷乡僻野出恶徒,那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山里的村庄,而是山贼的寨子。被人报仇,烧了埋了,才会变成这样。冤有头债有主,就算有亡魂,也只会去找杀他们的人。公冶将军与此事无关,没什么好担心的。”
“如此最好。”公冶明笑道。
“杨某明日就派人购置些寺院开过光的法宝,给公冶将军送去。”杨坚说道。
“倒也不必……”公冶明正想婉拒,只听杨坚继续道: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太子的事,还请公冶将军好好考虑啊。”
“当然,当然。”公冶明面带笑意地连连点头。
俩人畅谈许久,直至太阳西斜,公冶明才起身与杨坚作别,带领外头候着的人马走下山去。
队伍在山路上没走一会儿,天色就彻底暗下,身前身后都是茂密的树林。公冶明令众人原地驻营,烧火做饭。
炊烟升起,大伙儿饿了快一天,大口吃着热饭。
禹豹终于找到机会,靠到公冶明身边,小声问道:“老大,太子这事,咱们答应吗?”
“不答应他。”公冶明说道。
“我想也是。”禹豹点头道,“虽然太子继位名正言顺。可泰和帝已经登基,咱们就这么点人,从江南把太子送到京城,太不现实了,保不齐都得没命。”
“太子早就死了,杨坚只是做了个太子的身份,在骗我罢了。山上的火是他放的,人也是他杀的。咱们吃完饭,就去山海卫,三日之内,拿下杨坚人头。”公冶明说道。
“原来老大刚刚是声东击西啊!假装对太子一事很有兴趣,答应杨坚三日内给答复,其实是让他放松警惕啊。”禹豹赞叹地点着头。
在山海卫外见面时,我就应该杀了他,公冶明心想着。
若不是他提到了太子……我确实不认识太子,但太子和那个人长得很像。
不过那个人……真的能干出冒充太子,怂恿杨坚谋反,帮自己登基的事吗?
他不像是能干出这事的人。
应当是我想多了,他的墓碑还立在山上,被大火烧死时,玉佩也留在身上。是我太想他了,所以才疑神疑鬼的,觉得太子也是他。
禹豹看他眉头微蹙,以为他身体不适,关切道:“老大,潜入山海卫的事先交给我们,训练了那么久,我们很有信心,您歇会儿也不打紧。”
“我的身体无碍。”公冶明说道,“现在天气转暖,我也不至于那么容易病倒。”
如此最好。禹豹取出包裹里的黑色斗篷,搭在他肩上的雪貂披风外头,再将面前的绳子系紧。
公冶明将右侧的配刀往前挪了挪,以防在斗篷下拔刀时,会钩破自己的雪貂披风。
他已经很久没做这番打扮了。从前他昼伏夜出,一年四季都靠着黑衣度日。那时他最喜欢的是雨夜,下雨声可以隐藏一切气息。
公冶明深呼吸了下,空气中带着水润的气息。
也许今夜真的会下雨。但也未必,江南的空气总是这么湿润的。
“出发了。”他翻身上马,大抵是多了件披风的重量,肩上的盔甲有些沉重,已没有白日里那般轻盈。
夜色的掩护下,一只黑色的精锐小队,人衔枚,马裹蹄,往山海卫的方向疾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