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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乱碎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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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忠拿父亲没办法,便只好随他去了。从周家坝到平洞的路虽说不远,老人提着篮子还是走了半个多小时。张玉兰家外已经聚了一些人,都是今天下午班的工人,一起商量怎么找上头问问。大家到张玉兰家里,刘国强还坐在椅子上,旁边放着拐杖。家中布局是二室一厅,客厅够宽敞,能容得下这些人。

不过令刘国强焦虑的是等下半年孩子出生,暂且够用,孩子长大后要一个卧室的话,便不够了起来。他想的是矿上家属大院还有空房子,可以要一套,搬出老丈人家。实在不行,单身公寓也可以挤一挤。

那几个下午班的工人在客厅里议论起来,要刘国强下午去矿上找领导问问,刘国强本该休假,先附和下来,打算等自己返工了再去。送走一波,下一个便是周国庆。

见是老人,刘国强客气起来,“老人家,您有事儿吗。”

“哦,我来看看你。”周国庆把篮子放在一边,“顺便我想问点事儿。”

他故意装着行动缓慢,踱步到刘国强身旁,“煤矿是不是要垮了。”

刘国强咳嗽两声,“我不知道啊。老人家你别乱说,上头也没发文件。”

“我们这些种地的老头子,家里生计就靠儿孙辈在矿上干活,要是矿垮了那我们怎么办呀。”周国庆叹着气,“你看,能不能到矿上问一问。”

“好好好。”刘国庆难办起来,好像下头的工人都指望着自己,“我下午就去问。”

“你腿不要紧吧,要不等好了再去。”

“没事,能走。”

于是刘国强便不好推脱,吃过午饭便拄着拐杖去码头。

周国庆回家,给儿子说了,“我跟刘国强说让他下午去问,你下午没班,跟他一起去?”

周平忠听刘国强要去,心底起疑,“行,我去跟着一起。”

今天矿间气氛凝重,毛健全还在值班,他刚吃过饭,外边便响起敲门声。见是刘国强,毛健全认得他。除了之前在矿上见过,他结婚的时候小孩滚床时也见过。

“有事吗。”毛健全问道。

刘国强叹口气,“唉,也没什么。就是矿上不知道从哪传谣言说要关,下面工人们都急,想让我来问问。您是党委专员,消息应该灵通。”

毛健全面色一下凝重起来,刘国强见他不回话,也紧张起来,“真的要关?”

“不是现在。”毛健全让刘国强看看门外有没有人,后者拄拐去开了门,因为腿脚原因,只是简单看了看,“没人。”他说。

周平忠说是跟着刘国强一起去,两人手下的工人们不怎么对付。前者嫌弃后者是干体力活的,后者嫌弃前者只会弄机器,一点不出力。两个小队的领导,以前是刘国强和窦南康,两人自然和谐,窦南康去年实习期到,调去了其他地方,机电队和采矿队的矛盾便愈发大了起来。年底刘国强短腿养伤,采矿队换了临时领导,矛盾一下子更大了。于是周平忠也不好直接跟着刘国强,只好偷偷跟着。

他见刘国强进了毛健全办公室,便跟在门外偷听。等刘国强开门查看的时候,他躲在一旁。办公室的门是往里推的,要是刘国强出来看,他就说是想问领导一些问题,要是他不出门查看,那便可以听见办公室里说了什么,恰好因为刘国强腿脚不便,他只是开门简单看了一下。

办公室里,毛健全继续说着,“大概明年下半年会关闭,在湾东有安置房,也有玻璃厂,可以继续在玻璃厂工作。消息大概元宵节之后会通知大家。”

刘国强听见消息,仿佛天旋地转,扶着一旁的桌椅,另一只手抹着额头,“那人数呢,矿这么大,人这么多,全都去玻璃厂吗。”

“有意愿的可以调到其他煤矿,玻璃厂岗位也有限。”毛健全也叹气,“其他人可能,下岗。”

门外,周平忠赶忙跑出去,仿佛听见了一个绝世秘密。脚步声响在办公室里也能听见,毛健全留了个心眼,“外面有人?”

刘国强又开门看了一次,“没人。”

于是前者放心下来,“先别告诉工人们,等元宵节之后发文件通知。”

“好。”

周平忠一路跑到码头,乘了下一批渡轮回周家坝。神色慌张,到家后喝了几口水才缓下来。

“怎么样,打听到了吗。”周国庆焦急,见儿子这个样子,大概会是个坏消息。

“要关!”周平忠悲斥道,“下半年就要关!”

“啊!”周国庆尽管有心理打算,还是吓了一跳。景星煤矿从1976年开采,至今不过才二十年,老一辈人似乎都习惯了与煤矿为伴,小一辈,更是伴着煤矿长大。似乎吃穿用住,都息息相关。

“我得去告诉志勇一声,他儿子才进煤矿不久,得早点准备谋个出路。”周国庆说道。家里,便只剩下周平忠和周立言。周立言不晓煤矿关闭会有什么影响,只是从爸爸和爷爷的语气里能预料一二。

景星乡向来不怎么下雪,一年里除了小雪和大雪两次节气外,再冷时也很少有雪。顶多在山头飘些雪花,下到山腰山脚下时,也便化成了水。毛健全下班回家,还没出办公楼,便能看见在雪花飘舞的空地上,站着许多工人。他一出门便被工人们围起来,“领导,煤矿是不是要关了”“领导,新厂有多少岗位啊”“领导,我们一家四口都靠这个吃饭,能不能先帮我安排。”

毛健全便知道是消息走漏,连忙站在楼外的台阶,扯着嗓子,先安抚工人们的情绪:“大家听我说,煤矿这个事情暂时还没有文件下达,我们先不要着急。有文件的话一定会先通知大家的。”

有了说辞,人群才渐渐散去,毛健全却总觉得心慌,先坐船回家,打算明天催促上头下发文件。

另一头,刘国强也很早回家,对工友们说先不着急。本以为就此清闲,工友们却咄咄逼人:“你是不是被收买了。”

“怎么说。”刘国强不悦起来。

“我听机电队说,就是要关。”工友信誓旦旦,“就是下半年要关。”

“谁说的!”刘国强一拍桌子,想站起身却站不起来,“不要乱传!”

工友暂且相信刘国强,“你去机电队问问,他们说的跟真的似的。明年下半年,还有玻璃厂什么的。”

刘国强也怀疑起来,仿佛下午找毛健全时真的有人在门外偷听。

家属大院,小孩也不知道今天干爹怎么回事。平常回家都会问问哥哥今天做了什么,写作业还是带弟弟玩了。池建国还不知道矿上的事,等他明天去矿上时,事态已经有些无可挽回。

周家坝上,许多人聚在一起,听周国庆说煤矿要关,要是关了大家都没去处,只好像那些去外地打工的人一样,过年都回不了家。周立言在一旁听着,仿佛自己的命运也要随着载客去往外地的渡轮一般飘荡起来。

翌日毛健全去上班,矿上已经谣言四起,说下半年关的,说全都下岗的,说不给安置费不给赔偿的。毛健全临时做了澄清,采矿队还好,大多持反对和怀疑意见的都在机电队。池建国是机械管理的,下边的人虽然也担心,却没有那么大的动作。

反抗的声音从机电队传出,似乎感染许多人。运输队和机电队里声音越来越大,说是要闹罢工,等什么时候有了明确答复才会复工。

毛健全一天跑了好几个部门,上头的文件也没下来,他也不敢打包票说煤矿不会关,况且年前上头开会也说是要关。于是毛健全是卡在中间,两头犯难。

矿上工人们的反对声响愈发尖锐,要抗议的、要罢工的、要游行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元宵节前夕。

池岁星还在苦恼他的最后一篇作文要写什么。昨天下的雪,一直到今天雪还没融化,在过年期间很少见到。甚至不久雪花就在地上积起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勾起小孩关于雪的记忆。关于那天煤矿塌方,很冷,冷到像是在河岸边看见萧旭飞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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