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繁体版 简体版
鲤鱼乡 > 门当户对 > 第35章 毛健全

第35章 毛健全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毛文博擦着泪,渡轮回程,船上刮着冷风,他望着江对岸离他越来越远的红光,有些无所适从。渡轮顺着江水,摇摇晃晃,毛文博站在甲板,一下子吐了出来。江岸人影婆娑,毛文博抬头,突然看见暗哑星宿,流转周天,火光渐淡,世事无常。

一九九五年二月十三日元宵节前夕,景星煤矿工人抗议游行,踩踏事件导致一人受伤,无人死亡。这场事件的卷宗最后由毛健全的口供为主,那时他左手已不能动弹。

渡轮靠岸,毛文博想跟着毛健全去卫生所,却被毛健全赶回家。“明天可能还要去湾东的医院,你先回家。”

“我不想。”毛文博少见没听话,只是跟着他们。等毛健全被抬上车,直接去往湾东时,他才跟不上去。警车驶过耳旁,刮起一阵冷风。风推着毛文博的后背,仿佛催促他快跟上去。小孩拔腿便跑,路上的石子清脆作响,时而乍迸时而扭落,警车远离,毛文博也慢慢停了下来,喉咙里一股血味。他啐了两口唾沫,回头看见码头。

渡轮又开了一班,江对岸的红光消去,势态控制下来,临近十二点,平洞处和周家坝有人放起烟花和鞭炮,声响悦耳动听,烟花光彩夺目。

毛文博看见渡轮,池建国和文丽萍从船上下来,毛文博从一旁跟着走出来。

“干爹。”他喊道。

文丽萍惊讶,“毛毛你怎么在这,你爸呢。”

“去湾东的医院了。”毛文博说。

“星星呢。”文丽萍担心道。

“在家。”毛文博低着头像是做错事,“我自己跑出来的。”

“没事。”文丽萍蹲下摸着他的头,看见小孩已经被风吹干的泪痕,“爸爸不会有事的。”

池岁星在家等得焦急,烟花早就没了心情看,他每次听见筒子楼外的脚步声,都觉得是毛文博回来了。直到有开门的声响,小孩这才惊喜。他扑到毛文博身前,后者强振精神。

池建国把池岁星拉着,“早点睡觉,明天我们去湾东看干爹。”

“干爹怎么了。”池岁星往他们身后看去,还以为毛健全跟着回来了。

“受了伤。”池建国把小孩抱着,让毛文博先去洗漱了。

刚好过了十二点,元宵节到来,四处鞭炮烟花声响,把这个年画上句号。

这是毛文博睡最差的一次觉。他总会往坏的方面去想,想毛健全万一去世了。半夜听见警车开走,他在想会不会有一辆警车载着爸爸回来。他明白这些都是幻想,只好望着窗外伤神。

“哥哥。”

“怎么了。”毛文博低头望去,池岁星看似刚醒。

“你怎么哭了。”

“没有。”

“就有!”

小孩摸着毛文博的脸,手上顿感冰冷,像是在脸上挂了许久的泪珠。

“不哭啦。”池岁星抱着他,“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干爹。”

毛文博的不安和惶恐,这才有了消散的迹象。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毛文博便看见池建国在客厅,文丽萍在烧火做饭,中午带给毛健全。

昨夜的游行一夜之间传遍景星乡,许多没参与此事的住户看见路上有警车,也不敢出门。

毛文博乘最早的一班车,去湾东的人民医院。医院里的人并不少,尽管今天元宵节,可逢年过节医院反而会更忙。

“昨天有没有住院的。”池建国问护士。

“昨天住院的很多。”

“被警察抬进来的。”

“你们是家属吗。”护士问道。

“是。”

“在304号”

于是四人到了三楼四号,看见毛健全。他好似并无大碍,半坐在床上,左手打着石膏。病房里干净整洁,只有毛健全一个人。

“身体什么情况。”池建国问道。

“左手断了。”毛健全动了动手臂示意,“医生说就算好了可能也废了。”

“这么严重!”文丽萍惊诧。

“嗯。”毛健全点点头,“医生说伤到了神经。”

毛文博喉头哽咽,像是快哭出来。

“没事没事。”毛健全把他拉上床抱着,“又不是截肢了,以后康复训练或许还能恢复呢。哦对了,你们吃早饭了没。”

“还没。”毛文博说。

“带弟弟医院外边去买点包子豆浆。”

“哦。”

毛文博和池岁星一走,病房里便只剩下三个大人。

池建国坐在一旁,凝望毛文博左手。

“没事儿。”毛健全笑道,“就一只手,还好是左手,要是右手我还写不了字儿了。”

医院外,湾东镇上洋溢着过年的气氛。医院门口挂着灯笼,街道树上的彩灯还亮着,大街小巷响着自行车铃。不远处的小区还有许多晨练的老人,也有拿着锅碗瓢盆的,打太极的,一副市井烟火气。

小孩提着包子上楼,打破病房里的沉寂。毛健全把包子分给众人,还不忘催促道:“尝尝,这家包子挺好吃的。前几年我跟毛毛在湾东待过一阵,这家包子天天买。”

毛健全住了三天院,只是出院后左手还打着石膏。元宵节翌日池岁星和毛文博便开学,没时间再去湾东看毛健全,只是池建国每天下班后坐车去湾东,在病房照看毛健全,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坐车回煤矿上班。

元宵节那天,正好在湾东,文丽萍便带着池岁星和毛文博到处逛逛街。小孩正愁作文最后一篇没什么写的,在湾东逛了一圈,倒是有些眉目。

晚上回到景星乡,小孩翻开日记本,写上最后一篇日记:

元宵节前一天,我在家看见煤矿里有红光。哥哥去了煤矿一趟,说煤矿里有抗议游行。爸爸和干爹都在煤矿工作,第二天干爹便进了医院。爸爸单独给我说干爹为了保护他断了一只手,于是要我们好好补偿干爹。但我觉得我还是小孩子,补偿不了,所以就补偿哥哥好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