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池岁星跟毛文博放学回家时,路上毛文博总会提醒小孩水杯里的水有没有喝完。要是没喝完,便拿出来倒掉。冬天,水杯并不保暖,有时候上午装的热水,下午便凉了。下午放学时再喝总感觉冷冰冰的。
但毛文博发现这几天小孩喝水都很快,于是他便问道:“这几天有体育课吗。”
“就周一和周三有。”
“这几天喝水怎么这么自觉。”毛文博笑他。
“别人也喝。”小孩说,“有时候上完体育课好多人找我借水喝。”
“你借了吗。”
“借了。”
“让他们别对嘴喝。”
“知道。”池岁星炫耀,“还有女生呢。”
“谁?张欣吗。”
“嗯。”
“你给她了吗。”毛文博又问。
“没有。”池岁星偷偷摇头,“妈妈说男生女生不能对嘴的。”
毛文博心想也是,点点头跟小孩一起回家。
“哥哥你呢。”池岁星反问,“有没有同学找你借水喝。”
“有。”毛文博回答,“但是我都没借他们。”
“为什么。”
“不卫生。”
“那下次我也不借了。”
周四,毛健全出院回到筒子楼,他左手还尚有只觉,可以简单的举手、摆动,只是不能做些精细的动作,比如抓握,端碗之类。医生告诉他要多练习,说不定哪一天就恢复了。毛文博觉得爸爸受伤,需要自己照顾,有时候半夜跑到毛健全跟前嘘寒问暖。要不要上厕所,有没有帮忙拿东西。
毛健全只好苦笑对他解释道:“只是左手不能抓握,日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真的不要帮忙吗。”毛文博问。
毛健全受不了他,“你去帮我把外边桌上的书拿过来。”
“好,”
夜深,毛健全望着坐在客厅预习课文的小孩,“你今天不去干爹那睡。”
“不了。”毛文博摇摇头,“我留着照顾你。”
“不陪弟弟啦?”
毛文博手里的笔停了一下,随后紧紧捏着,把字继续写了下去:“明天再陪。”
毛健全放下书,擦拭眼镜,“你去把弟弟叫过来,让他今天在我们这睡。”
“哦。”毛文博放下笔,连书上那个字都还没写完。一般在写字时要做什么事,都会把手头上还没写完的那个字写完,如果连字都没写完,大概是要做的这件事太着急了。
毛家一向安静,夜晚毛健全写字读书、小孩也跟着写字读书。池岁星一过来,便陡然变了样。他坐在毛文博旁边,“哥哥这个为什么这么写”“哥哥为什么要预习这么多”“哥哥我今天作业在学校做完了”“哥哥我能不能坐你身上。”
毛文博嫌烦,把小孩抱在腿上。虽然不好写字,好在池岁星安静许多。小孩趴在桌上,脑袋倒向一旁,毛文博桌上的台灯照着池岁星脸上细小的汗毛。冬天屋里关着窗,池岁星还没换上衣服,裹着厚厚的大衣,把小孩耳朵捂得通红。毛文博伸手去捏,池岁星没有反抗。
见小孩就这么趴在桌上,毛文博也趴下去,跟池岁星脸贴着脸,左手压着书页,环抱着池岁星脑袋,右手在眼前画着画。
“这是谁呀。”池岁星看着毛文博画出来的小人。
“是你。”毛文博笑着说。
“为什么是我。”
“傻傻的。”
“嗯?”
池岁星摇摇头,头发蹭在毛文博鼻尖,“我不傻。”
毛文博揉揉鼻子,有点痒,应和着小孩,“不傻不傻。”
九点多,毛文博预习完书上课文,跟小孩去睡觉。毛家搬到筒子楼,起初两个小孩是分开睡,然后是池岁星跑到毛文博床上睡,再之后,就是毛文博一直在池家睡。毛家只有毛健全一个人,一旦他值班,便不太方便照顾毛文博,再者,池岁星实在太黏他了。有时毛文博上个厕所,池岁星半天不见人,便满屋找人。
小孩睡下,许久没在毛文博床上睡过,都有些忘了客厅有个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随着池岁星的心境变化。有时他觉得滴答滴答,是雨声,幻想天上下雨,他们两人躲在小屋;有时觉得是脚步声,外面有坏人,而自己在保护毛文博。
第二天,周五有一节体育课,照例还是练操,池岁星跑到前边对体育老师张元素说可不可以让他在队里做操。
“你是领操的,怎么能去队里。”老师说。
池岁星说:“老师,我觉得在前面领操,其他同学就只会跟着我做。没有人领操的时候才会自己做。”
张元素细想一下,觉得池岁星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于是让小孩回到队里,对班级说道:“今天没有领操,检查一下你们动作记不记得!”
于是池岁星开心回头,总算可以偷懒。他又站回钟世林旁边。
“你不是喜欢领操吗。”钟世林问他,“怎么下来了。”
池岁星摆摆手,“领操多累呀。”,他轻轻碰了一下钟世林,接着说道:
“而且,我走了这排不就你一个男生了吗。”
天边阳光正好,照得身上暖洋洋的。学校操场四周野草蓬发,鲜花遍地,宛如春天即将来到。毛文博不忘叮嘱小孩穿好衣服,换季时期最是容易感冒,仿佛风一吹便倒。放学,池岁星倚着毛文博,贴着他身上。
“怎么了。”
“想你了。”
“怎么今天想,昨天不想。”
“天天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