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暗刃,自那场战争后,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她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无法面对自己所造成的一切。
刺鸟怨过,恨过,最终虔诚地向神祈祷,哪怕她本身是一个不信神的人。
神啊,请让她出现吧,请让她忘记那些不美好的记忆吧,请不要再让她难过了。
陈念慈那时还小,听得似懂非懂,不太理解刺鸟对暗刃的感情。
为什么如此之深?
刺鸟的话只有在谈到暗刃的时候才如此多,她说,暗刃是一个胆小鬼,哪天你看见她,一定要装作从未看见她,否则她会逃走的。
陈念慈记住了。
所以当见到传说中的暗刃时,她假装看不见。
刺鸟也喜欢跟她汇报云泱的每日流程,她吃了什么,穿的什么,干了什么,去了哪里。
陈念慈从春天听到冬天,从日出听到月落,渐渐对云泱本人产生了好奇。
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她想。
后来长大了一点,刺鸟就不爱跟她讲了,陈念慈反而感到有些不自在,就像是心头缺了什么东西。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与云泱相遇,给陈念慈留下了很深的记忆。
但她猜,云泱肯定忘记了。
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陈念慈没扛住好奇,趁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翻上了云泱院子外面的墙,想在墙头上看看云泱的样子。
结果被人发现了,她吓得一下子就掉进了院子里。
太瘦了。
陈念慈对云泱的第一印象。
棠溪家的人究竟有没有给她吃饭,怎么会如此瘦呢,没有服侍她的人吗,为什么穿得这么单薄,眼睛怎么了,为什么也蒙上了白纱。
暗刃去哪里了?
半夜怎么不睡觉,是睡不着吗,还是有人欺负她?
一瞬间,陈念慈的脑中闪过了无数想法。
她像是想起什么,在兜里翻来覆去,想要找到一点吃的,很可惜,一无所获。
只有刺鸟留在她兜里的一颗糖。
陈念慈不爱吃甜的,这糖就一直安安稳稳躺在她的口袋里。
她翻出来,咬了咬牙,看着鼻尖都冻得通红的云泱,又把自己的斗篷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云泱呆愣愣地张嘴:“你是谁?”
陈念慈将糖塞到她手中,没说话,憋着一口气走了。
走了几步,噔噔噔地跑回来,将云泱推回屋子里,给门扣上。
外面寒风凛冽,她怕她着凉。
那天夜晚,陈念慈披着一层霜回到了家里,刺鸟沉寂地坐在窗边,见她回来仍旧不为所动。
“我去找云泱了。”
陈念慈说。
“有看见暗刃吗?”
这是刺鸟最关心的问题。
陈念慈摇摇头,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半晌,她抬起头,说:“教我练箭吧,我想要变得更加强大。”
刺鸟诧异地看向她。
在此之前,陈念慈是拒绝跟她学拉弓射箭的。
“我要保护云泱。”
陈念慈一字一句说道,在月亮下说出了贯穿自己一生的誓言。
她会护云泱一世平安。
可刺鸟无情地戳破了她的幻想。
“要我跟你说一个预言吗,来自神的预言……”
在预言中,云泱得到一切,又失去一切,孤寂地留在原地,徒劳地寻找着一线生机。
所有人都会离开她。
陈念慈忍不住问:“所有人中也包括我吗?”
“对!”
她反驳道:“不会,所有人中不会包括我。
刺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陈念慈坚定地说:“我做下的承诺,便是用终生去实践,那也是值得的,我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因此我绝不会成为离开她的那个人!”
“那么,祝你好运。”
刺鸟消失了。
云泱不会用这样的眼神望着我。
陈念慈笑了笑,觉得自己还在幻境中,想要消磨她的意志,这样的手段还是太仁慈。
她反手抽出身后的箭。
握住箭最锋利的部分,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溅起一脸血,疼痛迅速蔓延全身。
即使重复一次,也还是疼。
陈念慈倒在了地上。
模模糊糊之中,她看见了云泱焦急地朝她奔来。
“念慈,念慈!”
云泱扶起她,急促地唤她。
陈念慈伸出手,看了看洁白无瑕的掌心,没有血迹,她扯出一个微笑。
“太好了,云泱,你还在。”
我决定保护你的那一刻,想法真的很简单,你单薄的身体,苍白的脸,躲闪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心。
原来这就是小时候的你。
与现在的你真的截然不同,暗刃一定将你养得很好吧。
可我还是希望一直留在你身边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