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史扫了扫一圈的老弱妇孺,也是十分为难,范岐再接再厉,“大部队前去沛莨改道,路途遥远,恐口粮紧缺,小人斗胆,将村民的口粮紧缩,再多兑些树皮麸皮,能为部队奉上四十斤纯口粮。只请典史大人可怜我范家村遭此大难,后继无人,多留几个青壮保卫村庄,守住良田。”
如今北方水患,泥沙阻塞漕运,为了赈灾,从南方运了不少粮食过去,若是能添四十斤口粮,每日加些野菜煮成稀面糊,也能省出路上几天的粮食。典史在心中权衡一番,也退了一步,“那就再留下五人,其余二十五人带好镐头口粮准备出发。”
范岐自是千恩万谢,命人把一早准备的口粮拿来,亲自送了典史一行和范大力等人离开。
狗儿按照约定一路下山,顺利与贺跃尘碰头,惊喜道:“小贺哥,你猎着兔子啦?”
“嗯,正好你带了弓箭,咱俩沿途看看能不能碰上其他猎物。”
狗儿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小贺哥,我一路都想着猎东西,可就是瞄不准,它们老是动!”
贺跃尘笑了笑,提点道:“所以要算准它移动的方向和频率,箭得往下一步位置走。”
狗儿似懂非懂,过了一会儿又伸手接过那只兔子,与贺跃尘商量道:“小贺哥,这只兔子能不能算是我猎的?昨天空了一天手,今天再空手可太丢面子了。”
“哈哈哈......行吧。”贺跃尘听了失笑,半大小子好面子,的确再正常不过了。得了他的同意,狗儿高兴坏了,若不是山路崎岖,他都快蹦跶着走了。
俩人一边往寨子方向走,一路搜寻猎物,狗儿还把愣子昨儿猎得一只野鸡的事儿讲了,末了仍旧在惋惜,“要是找着野鸡蛋就好了,这样以后蛋生鸡,鸡生蛋,多好啊!”
“那得找一对野鸡才行,不然没有公鸡,也孵不出小鸡仔。”
“这倒是,也只能看运气了。”
说笑间,两人到了一处山谷,此处灌木茂密,应有动物藏于此。俩人屏息凝神细听,果真发现灌木丛中有动静,贺跃尘示意狗儿靠后,自己则用长棍轻轻敲打灌木丛。几分钟后,一条成年草上青从里面钻出来,仰脖摆动着冲两人吐信子。狗儿大惊失色,“蛇!小贺哥快跑!”
贺跃尘连忙安抚,“没毒的,打了中午加餐。”
说话间,他一棍打在蛇头上,听到没毒,狗儿也不再惊慌,跟着用长棍击打蛇头,两个人轮番上阵,直把那条草上青打得奄奄一息。见时机成熟,贺跃尘抽出弯刀,一刀结果了它。狗儿不敢碰,只能贺跃尘亲自上手,他把蛇缠绕在棍子一端,同时严厉告诫狗儿,“以后你们除了这种蛇之外,见了其他蛇还是要赶紧远离,若是有毒就糟了。”
狗儿忙不迭点头应下,又忍不住对他露出崇拜的眼神,“小贺哥,你太厉害了!懂这么多,还能制作神兵流星锤!”
贺跃尘摇头失笑,“流星锤还有提升的空间,暂且还称不上神兵。”
不待狗儿接话,他又问起寨中细况,“留守的王二可老实?”
“暂时老实,那家伙人高马大的,听口音是从北方过来的,有把子力气,昨天翻地属他干得最快。”
听他这么说,贺跃尘也满意地点点头,“今天不宜贪多,咱俩加快脚步,赶紧回寨。”
有一只兔子和一条青蛇,再加上采的野菜,够吃两顿了,狗儿也赞同先回去。寨子距离范家村直线距离可能只有五六里地,但是沿路翻山越岭也得废些时间,俩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午时之前到了寨子。
狗儿第一时间与同伴炫耀自己猎得了一只兔子,那模样好似兔子的尾巴长在了他身上。贺跃尘先是与桩子爹打了声招呼,然后将视线落在劈柴的王二身上。后者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朝他看来,愣子凑到狗儿耳边,悄声问:“咱们让大家怎么喊小贺哥?”
这话把狗儿问得一愣,过了会儿才说:“小贺哥肯定是咱们的老大,但是叫大王是不是怪怪的?”
桩子爹抱着木柴经过他俩身边,低声道:“要我说,应该叫东家。”
俩半大小子听后,也觉得合适,狗儿更是拍拍手,等所有人看过来,他便走到贺跃尘身边,稍抬音量,给其余人介绍,“这是咱们的东家,以后寨子的老大,叫东家!”
贺跃尘温和一笑,倒是没纠正狗儿的行为,王二和大头跟着其余人一块儿喊:“东家!”
“行,大家以后齐心协力,共创美好生活。”贺跃尘冲大伙儿点点头,狗儿又带头鼓掌,简直跟那日进村的猴子似的,只是他做起来有种憨态可掬的可爱劲儿,猴子则只剩猥琐了。
“大家再加把劲儿,半个时辰后用午饭。”
大头听见这话,自觉跟在贺跃尘屁股后头,他瘦得跟个麻杆儿似的,显得脑袋尤其的大,故得名‘大头’。因为瘦小,使不上多大劲儿,所以后勤一块儿自然落在他身上,烧火、洗菜、煮面食都归他。起初,他还有些畏惧贺跃尘,后面见对方态度平静,便大着胆子去灶台旁烧火。
托原身的福,贺跃尘不仅获得打猎的本事,更懂得在调料稀缺的情况下利用各色野果、树叶或草根去腥提味。昨日桩子爹从野鸡肚子里取出大块鸡油脂,炼出半碗鸡油,可拿来烧兔子。有他掌勺,大头和愣子打配合,寻来天然调味品,很快,‘红烧’兔肉的香气便弥漫开来,众人闻着香味吞咽口水,期盼着快点开饭。
范大力一行二十五人此刻也与周边各县征集的民夫汇合,近四千人险将崎岖小路挤爆,长长的民夫队伍被三百官兵牢牢监管着,规定日行六十里地,所有的吃喝拉撒沿途解决,晌午休息两刻钟。
此刻,一众民夫啃着从自家带来的干硬的野菜饼,席地休整。官兵中,领头的五十人可骑马,人人腰间别着弯刀,身背弓箭。众人皆小心谨慎地避开目光,尽量不与当官的对上视线。预计路上要耗费五六日才能到达需要改道的沛莨,范大力不动声色地吃完饼子,拄着脑袋闭目养神。
因为没有酱油,所以这道‘红烧’兔肉在贺跃尘眼里算不得色香味俱佳,他让大头去喊众人吃饭。昨天的野鸡是炖的,今天的兔子肉是烧的,究竟哪道菜更勾引肚子里的馋虫,答案不言自明。每人一块野菜饼,一碗面糊,再分两小块兔肉,浇一点菜汁,王二和大头也没有被区别对待,也正是这个举动让王二心里熨帖了几分。
兔皮和蛇皮都洗净了晒在院子里,日后还能派上用场,不到一刻钟,寨里十七人便风卷残云地解决了午饭,有意犹未尽地再添半碗清水,回想着适才兔肉的滋味咂摸进肚。
不需人使唤,数月来头一次吃饱喝足的大头,早已在心中认定,说啥他都得留下,成为这里的一份子!他利落地收拾碗筷,抹桌子摆凳子,忙得不亦乐乎。
灌了两大口温水,打了个饱嗝,抹抹嘴,狗儿凑到贺跃尘身边,询问:“小贺哥,咱下午把地都围了,还选不选地方开荒?”
目前开垦的地差不多有五分,半亩地种上麦子,遇上好收成大概能有一百二三十斤,少则百八十斤,种上粟米也许能多收个五六十斤,但还远远不够。
“还得再选一块,山泉在哪儿,离寨子多远?”
“山泉最近的在南面有一处,离寨子不到一里地。”
范岐给的粮种还有籼稻,若是能引山泉下来,开出一块水田种稻子,不知道可不可行。在这儿干想可不成,贺跃尘交代了其他人下午的任务,便领着狗儿一路找到西面的山泉。此处应是溪水支流,水量足够,假如通过竹子引水下山应当可行。但若要隐蔽,还得让管道藏于地下,如此一来工程量骤增。
见他半晌不说话,狗儿耐不住询问:“小贺哥,你有啥想法就说出来呀?”
贺跃尘便将心里所想如实道来,狗儿听罢噗嗤一笑,“这些你得给桩子爹说,村正给的籼稻种子其实耐旱,也不是需要太多水,挑水下山也没啥费力的,而且地里水太多了还烂苗哩!”
他说得贺跃尘也笑了起来,乐道:“怪我充了门外汉。”
两人对视一眼,不禁都乐了起来,笑了好一阵才堪堪停下。贺跃尘见附近腐木边长了些不知名的蘑菇,立即请教狗儿,“你看那些蘑菇可吃得?”
狗儿连连摆手,“昨儿开荒的时候遇到不少,吃不得,吃了得吐白沫!十天找不到东西吃,我才会吃它。”
“的确,若是下次猎一只活兔子,让兔子帮忙检验有没有蘑菇人是吃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