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卦,应静观其变。”郑东悬眉间仍未舒展,贺跃尘试着理解他的意思,宽慰道:“大都有重兵守卫,想来应不会让巴哈轻易闯入,或许大都内反而太平。”
见蒙恩吃完了烧饼却还不离去,图布忍不住对塔拉使眼色,后者知道蒙恩反常如此,定然遭逢重大变故,不过对方不言,他也不便开口询问缘由。塔拉只能让图布继续站岗,两人正要忽略蒙恩,专心守卫城门,不成想,蒙恩竟主动开了口,“你们觉得巴哈大将军如何?”
塔拉既知巴哈叛逃,也知究其原因正是蒙恩故意放走巴哈,此刻见他如此发问,只能谨慎答道:“我们无甚机会了解大将军,恐难以回答。”
蒙恩无奈一笑,又道:“那你们觉得汉人与蒙古人有何区别呢?”
塔拉还未组织好说辞,一旁的图布竟先行抢答:“汉人做的东西好吃。”
这话倒是意外的‘愚问贤答’,既说了区别,又不戳及禁区。塔拉对这位同僚都有些刮目相看,他哪里知道,图布这是还惦记着适才的烧饼呢。
没等蒙恩再问,部下便纵马找来,“都尉,太后召你入宫觐见。”
蒙恩只得起身骑上马背,临走前,他对塔拉和图布笑着说:“谢谢你们请的烧饼,汉人做的东西的确好吃。”
“都尉客气了。”塔拉连忙拱手施了一礼。
等他和部下纵马而去,图布立刻回到自己的专属板凳上坐着,还不忘腹诽,‘谁想请你吃烧饼,还不是你抢着要吃!’
一路无话,蒙恩在宫门前将马儿缰绳交给属下,整理了一下仪表,大踏步进了宫。侍从一早等着,此刻见他已到,连忙恭敬地将其引到太后寝宫门口。
“回太后娘娘,蒙恩都尉已到。”侍从稍抬嗓门,向殿内禀报。
“进来吧。”
侍从替蒙恩推开殿门,等蒙恩进去便又从外面关上门,退至角落侯着。乌娜卜端坐在上位,沉着脸,对蒙恩命令道:“跪下!”
蒙恩只能顺从跪地,乌娜卜晾了他一刻多钟才再次开口,“你可知,前夜你放走的巴哈,在路上杀了上将军布日固德?”
“请太后降罪。”蒙恩并不辩解,只以额点地。
“若不是看在你与布日固德自幼交好的份上,本宫真想砍了你的脑袋!”
底下跪着的蒙恩始终安静听着,乌娜卜便不再兜圈子,“本宫要你杀了巴哈,为布日固德报仇雪恨。”
“微臣恐难以担此大任...”
乌娜卜恨恨道:“本宫让你抬起头回话!”
蒙恩半抬起头,却依旧惶恐道:“请太后降罪,微臣难担此大任。”
乌娜卜气得将桌上的酒囊砸在蒙恩身上,“这里备着一份砒霜,你自己决定,是让巴哈喝下去,还是你替他喝!”
一瞬间,蒙恩感觉二十多年过往在眼前一一浮现,他真该庆幸自己尚未成家...
御膳房的侍从端着甜品来到御书房,恭敬跪地呈上,“陛下,丞相大人,快午时了,可要命人传膳?”
宫女将甜品端到桌上,又恭敬退开,阿尔泰问侍从,“太后可用过膳?”
“回丞相大人,太后吩咐了不准任何人打扰。”
无声叹了口气,阿尔泰摸摸外孙的脑袋,温言道:“陛下,不若你带侍从前去,请你母后用点甜品,饿久了伤身。”
哈图对他的话不敢不从,立刻放下毛笔,带着侍从宫女往太后宫殿去了。还未行到殿前,远远便听见侍从大喊‘传御医’,哈图以为是母亲生病了,赶紧快跑了几步。
乌娜卜没料到蒙恩竟然二话没说拿起酒囊拔塞便饮,当下惊叫出声,门外侍从立刻推门进来,只见蒙恩躺在地上人事不知,吓得大喊外面的人传御医来救治。
此时哈图又来了,乌娜卜的贴身侍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命令其他人赶紧送皇上离开此地。
哈图去而复返,阿尔泰皱眉,“怎不陪陪你母后?”
侍从宫女们连忙跪倒一片,将适才所见之事禀明,阿尔泰既惊又怒,“今日之事都烂在肚子里,若是传出去,你们仔细自己的脑袋。”
说罢,阿尔泰疾步往太后寝宫而去,太医正磕头请罪,酒中砒霜剂量太多,他们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此人了。
阿尔泰命侍从送太医们回去,继而‘砰’地一声关上殿门,乌娜卜始终避开他的视线,阿尔泰走近扬手给了女儿一巴掌,乌娜卜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父亲!你为了一个无名小卒居然打我?!”
“我恨没有早点打你!”阿尔泰气急之下牵动前夜旧伤,乌娜卜看他险些站不住,只能忍下委屈,赶紧搀扶着父亲坐下。阿尔泰喘了口气,将女儿拂开,沉痛道:“你铸下大错啊......”
乌娜卜不忿,“女儿有何错?是他蒙恩自己要喝下毒酒,怪不得本宫!”
阿尔泰好似瞬间苍老了几岁,他长叹一声,耐下性子给蠢女儿解释,“原本蒙恩放走巴哈,巴哈承他一情,日后也可借蒙恩重新拉拢巴哈。如今,蒙恩平白死去,不止火铳军内要乱上一乱,他日,巴哈得知蒙恩之事,你道他会如何做?”
“知道又如何?”乌娜卜不以为意,“他叛逃出大都却仍欲往长阳平乱,证明他不会背叛朝廷,我儿乃先帝亲子,当朝皇帝,他巴哈只能乖乖俯首称臣。”
“冥顽不灵!”阿尔泰骂完,气得不停咳嗽,好半天才顺对了气,只听他轻声说:“那你可记得巴哈并不满先帝,曾欲废帝扶成吉登位?”
见女儿终于变了脸色,阿尔泰继续发问:“那你可知,巴哈再回大都会有何事发生?”
“蒙恩的死,便说是其不堪忍受自己间接害死好友,自尽而亡吧,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再多说了...”阿尔泰撑着桌角慢慢站了起来,“即日起,命阿希格统领火铳军,从你的私库中拨款,扩充火铳军,增兵两千。”
要知道如今五百火铳军的装备已经耗费了国库一年的收入,再增兵两千,还不知道得花多少经费,乌娜卜有心拒绝,但阿尔泰脸色极为难看,她也只能被动接受了这个安排。
午时已过,狗儿从朱思手中接过干粮,大马提着一袋蜡烛块,即将回西边寨子。
“哟呼!”狗儿背着弓箭,将木棍架在索道上,一个蹬腿先行滑了出去。等狗儿滑出去一大截后,大马连忙跟上,他的木棍还是贺跃尘给的,他也很想‘哟呼’一声,无奈麻子始终用那种复杂纠结的表情看着他,好像他这一去真难回来似的。
“兄弟们,我还会回来的...”大马趁滑出去的瞬间,冲麻子那头喊了一句。
为避免频繁更换索道浪费时间,每一条索道都尽可能牵到最长,狗儿已经滑完了一段,只见他双腿在一棵树干上轻轻一蹬,待速度降下来便拿着木棍跳下地,又更换到下一段索道上。
两人一前一后,都觉得这路行起来畅快无比。只可惜后半程还没牵完,两人只能遗憾收棍,下地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