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给父亲的电话没人接,陈池没再打第二遍,也没有打给母亲或大哥。
老板很听劝,便利店门口的货老老实实待在原地。陈池抹干净眼泪深呼吸,若无其事地把属于他的工作认真干完。
搬完最后一箱,他又摘掉手套,找到老板很不好意思的说要请假三天回国一趟——还是当面问清楚吧。
李昌图看他眼尾发红,鼻头肿胀,显然一副哭过的模样,关心着问了两句。瞧陈池不愿意透露,他拍了拍陈池的肩膀,拿上车钥匙开车带陈池去了机场。
经过十几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在晚上十点落地。陈池揽了辆出租车,到达家附近司机提醒他付款,他这才反应过来要付钱。
手机什么时候关了机,陈池已经完全不记得。开机,消息的提示音犹如地震,在他手里震了将近两分钟才堪堪安静。未接来电、短信、微信,弹跳出来的全都是家人以及温、陆两人的焦急询问。
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温喆泞发来的。
「C:航班已经落地半小时了,你人在哪?我就在机场,来接你了。」
陈池瞬间鼻酸,付完款下车,准备给温喆泞回拨,手里的电话响了,是温喆泞打来的。
他接通。
“小池?你有没有事?四周安全么,现在在哪?”
能听出来温喆泞的语气很着急,也能听出来他在压着什么逼迫自己放缓质问。
陈池没来得及看信息,但从那两分钟的消息提醒里隐约知道自己应该闯了祸,他抿抿嘴对温喆泞说了声对不起:“我是不是闯祸了。”
“对不起什么?”温喆泞笑他,也解释,“是闯祸了,你说你回来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哪怕给我发个信息。”
“陈伯伯昨天忙,到家了才看到未接,给你拨过去关机,想着你应该在睡觉,后来又估摸着时间给你打,还是关机,吓得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让我联系你,我也是关机。”
最后他把电话打到便利店才知道陈池回国了,查了航班,安抚了陈池父母,又早早等在机场,没想到竟然扑了空。
“你现在在哪呢?怎么突然就回国了,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找你?”
“我打了出租,现在在我家门口,有点事想问问我爸,就回来了。”
什么事值得连夜赶回来。
“那你快回家,我挂了啊,问完给我电话。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爸说咱俩联系上了,挂完你赶紧回一个,走回家还要好几分钟。”
挂完,陈池给父母回电话,没打通,因为人已经出现在眼前了——他刚下车就被家里的监控拍到了。
姥爷腿脚不好,没出来接。大部队乌泱泱一群人拥着他,把他带回了客厅。
姥爷见到陈池轻轻叹了口气,笑着拿手隔空点了点他——不舍得怪。陈母面容憔悴,一看就是没睡好。一大群人拽着陈池看东看西,生怕自家宝贝掉一根头发。
没人舍得说一句怨怪的话,围在陈池身边的都是担忧和心疼。问他是不是在国外受委屈了,还是钱不够花,再不然就是觉得他吃不惯荷兰的饭菜,然后顺带着吩咐厨房赶紧做饭。
有很多很多理由,都是无足轻重的,不值一提的,但也是这样的担忧,让陈池恍然明白,爱你的人不管你怎样都会爱你,都舍不得你受一丝委屈。
他其实一直生活在溺爱的家庭氛围中,只是这些爱隐藏在太寻常,太普遍之下,以至于他忘记了,不在意。
但幸好一切还来得及,他发现了,虽然迟到,但父母永远不会嫌弃埋怨他的迟到。
距离上次全家整齐坐在一起吃饭好像还是陈池二十九岁生日的晚上。
本来是想回到家就问父亲周晏深大哥的事儿,结果吃完饭已经快凌晨,陈池不敢不懂事,马上催着人赶快睡。
结果是,他刚躺到床上,房门被敲响了——是他的父亲。
“吃饭就瞧你偷偷看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陈池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本想和父亲坐在屋里套间外的沙发上聊,结果父亲没同意,硬让他上床躺被窝,还贴心地帮他盖被子。
屋里有地暖,根本不会冷,可在父亲看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