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赶到医院时,老爷子的腿已经处理好,陈池推门走到床边就是一顿怪,数落小孩似的不停歇。
嚷完了又忽然觉得责任都在他,要是能先回家,姥爷也就不会因为想见他而出事,于是话头一转,又开始怪自己。
他这么一怪,温、陆两人也跟着怪,说要是直接把陈池接回家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三人叽叽喳喳不是怪自己就是互相怪,到最后,烦得原本还觉得有些愧疚的姥爷主动捂起耳朵在病床上翻身背对他们——不想听,烦死了。
“行了,让你过来是探看,不是添堵。”大哥陈铭开口救场,末了又不忍真的责怪,低头看了眼手表,给两人创造独处条件:“饭点差不多到了,你不如和喆泞一起去医院对面给姥爷买碗馄饨回来,兴许姥爷吃高兴了,也就不怪你啦。”
“奥,好。”陈池没想太多,答应后问,“大哥,那你要吃什么,也吃馄饨?”
说陈池思想片面单纯,果真是没敢冤枉他。住的医院是星级,有专门的营养师调配三餐,实在不济家里也会送餐到医院,陈池竟然忘了。
另外,老爷子这些年身体不如以往,家里也专门请了营养师根据姥爷的身体量身定制了一日三餐,陈池竟然也忘了。
再说下去,陈铭就没法圆了,“快去吧,让姥爷清静清静。”
陈池撇撇嘴,两人刚走出病房没几步,温喆泞的手机忽然响起,是他大哥。瞧他看着手机不知该接还是不接的神情,陈池忽地又变聪明。
“你先接,医院电梯人多,我先去按。”
“好,来了要是我没去,你先坐。”
两人分开向相反方向走,电梯在走廊拐角,还没到转角,陈池便听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由远及近。
“行行,你是大爷你是医生行了吧,不听不管不在意,你有本事你厉害你自己能给自己看病行了吧。”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那么多病人怎么就挑中你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陈池想,他一定不会被好奇心驱使而露面。
站在电梯前的人是许久未见的周晏深和许文。此刻,周晏深背贴着墙壁正面电梯,而许文则站在他左边,两人就这么无障碍地对视上了。
猝然的宁静让周晏深发觉不对劲,转头看到陈池的一瞬间,他几乎片刻没敢停留,猛地转动身体不看陈池。
即使只有几秒,即使两人眼神仅仅对视不上两秒,陈池还是看见了。周晏深瘦了很多,本就分明的五官变得更加锋利和拒人千里,眼神里的冷漠和茫然的惊慌一晃而逝——他瘦到脱相。
一时间没人说话,陈池没有走也没有向前,表情看不出喜怒。许文用余光扫到周晏深的手——右手手指掐着左手手心,两只手都在抖,控制不住的那种,即使能看出来他在强压。
“陈池?真的是你啊,什么时候回来的。”许文心里恨铁不成钢,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稳定好心神向前走了一步挡在周晏深身前,“你怎么来医院啦,生病了?哪里不舒服?那个医生给你看的?”
“没有生病,是我姥爷,脚崴了。”陈池一一回复,“今天上午刚落地。”
气氛有点尴尬,接下来问什么?说什么?许文脑子不够用,一旦遇上这俩人就严重告急。
万幸,电梯来了。又可惜,里面全是人。
电梯门开了又关,三人还是三人,尴尬没有减弱一丝,甚至都能感觉到它在变浓稠。
“那个,回来过年啊?”许文终于找到了个不出错的话题,结果陈池的思绪被人喊走了。
“小池,电梯还没来啊?那先来救命。”是温喆泞,拿着电话来得匆匆,他没发现陈池在和许文聊天,两人距离太远了,不像认识的。忽略掉两个身影,快速走到陈池跟前,他说,“我哥电话,不太相信咱俩在一起,非说我骗他,电话没挂,你跟他讲一句。”
陈池的心“咯噔”了下,一瞬间空气变安静,只留下细微的呼吸声,谁的,分不清。
“怎么了?”温喆泞眼神扫到许文,留心加了句,“认识?”
“没事。”陈池摇头不置可否接过电话,表情恢复平静,转身,两只眼睛看着温喆泞。他的瞳孔颜色有些淡,像两颗温润的琥珀珠。
没什么的,已经没关系了,装作不认识更好。
“大哥,”陈池叫得乖巧,弯起的眼睛满含笑意,“对,是,喆泞没撒谎,我们确实在一起了。”
“啊?那个……在一起半年了。”
“真的,没骗人。”
“是我不让他说…”陈池含怪地对着温喆泞撇了下嘴角,意思是欠我一次,温喆泞笑着摸他的头,意思是知道啦,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