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老道说,此地不宜休息,前方不远,有一妥帖的地方可以让大家休息。莽汉听了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方士吃了,当初就是听了他的鬼话,才来到这一片密林之中。若是一路西行,自有乾坤。这“乾坤”二字经过渲染,玄之又玄,说什么复国可望,说什么护主拜相……这如今,这稀稀落落不到百人,能成什么事?可见他就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偏偏却得公子清眼。可看着这天越发的沉重,风也有些大了,这萧条的树木下并没有可以栖息之处,若他倒罢了,可是公子和将军万不能出现差错的。莽汉骂骂咧咧,只好同意方士的提议。
那些兵卫已是困顿不堪,听说要休息自是欢喜,可是又得了继续前行的令,不免抱怨起方士来。
方士任是污言秽语,不生气也不回应。
儒者异之:“超脱物事,无喜无悲。老友高风,恕吾辈俗子难解。公子自是清明,当世难得的俊杰,若是当政,必是可与尧舜相论的帝皇。更难得的是他,思贤若渴,不论身世如此,一视同仁,如你我这等人才能有一碗饭,才能有一方施展之地。我们跟着他,纵是万死,也是值得的。可恨奸贼改昭,公子为人又至德至善,他洞察先机,却不忍手足相残,惟愿一死成全他那不成器的弟弟。若非先生未雨绸缪,偷偷地将毒酒换成仙药,他就白白地丢掉性命。饶是如此,他那弟弟却不知好歹,看到公子的‘尸体’不见了,仍是不依不饶,四处搜捕。我真替公子不值!当初公子的门客,何值你们两人,逃了的,跑了的,唯有你我两人,出谋划策,四处周旋,生死相随,总得报了公子的知遇之恩。如公子这般俊杰,一生相随自是不负。可是他身边的这些人,实在不屑与之同伍。如你所说,公子自能得脱。不如早去,奈何任人轻贱?我等醒来,自当辞之,也算圆了数年来的缘情。”
方士听子,脸上未见半点涟漪,淡然笑之:“得失之较,不过心障作祟。缘分未消,去之不详。”说着竟兀自叹了一口气。
儒者见了,有些奇怪,方士平日里不是这样,必是有事,不免问了起来。
欲言又止,到底说了句:“张子的子孙,自是不凡。”
儒者大惊失色,关于他的身世,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起,方士竟然一语道出先机。不错,他便是那先秦纵横天下的秦相,世称张子的张仪的后人。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说人家说他耍嘴皮,靠舌头吃饭,正是那个莽汉触了他这个逆鳞,他才想着要走的。
他再继续问下去,方士唯有“天机不可泄露”几个字,再无闲言。
风越发地大了,天也暗将下来,这个季节的风仿佛是风刀一般,穿过那被树枝划破的衣衫,让人有一种刺骨的痛。偏偏他们又是逆风而行,吹得人睁不开眼,让人举步维艰。莽汉也忽然有些悲天悯人的心性,派一部分兵卫去护住后面的妇孺。其实他本性如此,只是嘴硬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