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一早便在前厅侯着,听得下人通传,立刻便将许太医请了进来,大略说了穆华景这几日的情况。
许太医神色凝重,不住地捋自己那一把山羊胡。
穆华景面色沉沉,见许太医进来,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这才抬手让他把脉。
就这轻飘飘的一眼,许太医却觉犹如千斤重,不由得冒了一身虚汗,心道这可真是个阎罗王,定了定神,快步上前把脉。
穆华景倒也不是故意为难许太医,这几日来明曦对他冷淡非常,又被这头痛扰得不胜其烦,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
许太医把了脉,沉吟了一番,问道:“这几日的补药,王爷可按时饮用?”
穆华景皱了眉,神色间有许多不耐:“未曾。”
明曦一怔,不由得看向他。
却见穆华景合着眼,眉头紧皱,看起来很是不快。
秋嬷嬷闻言,立刻下跪请罪:“是奴婢的疏忽,还请明姑娘责罚。”
秋嬷嬷的性子明曦是知晓的,这件事情肯定是不是秋嬷嬷疏忽,多半是穆华景自己闹脾气。
毕竟,谁能想到堂堂秦王殿下,能做出偷偷把药倒掉这种小孩子心性的事情呢?
明曦将事情猜了个大概,心中颇有些无奈,上前扶起秋嬷嬷,又问了多问了许太医几句,许太医一一都答了,只道是秦王伤势刚愈,还需好好将养,补药不能断。
明曦点点头,又亲自送许太医出府。
待离开了穆华景的住处,许太医回头瞧了一眼,见秋嬷嬷等人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便压低声音快速道:“明姑娘,殿下这几日未用补药,多半是体内残余的毒药又起了势,但这毒已解了大半,几方作用之下,引得殿下头疼发作。当务之急,还是得劝殿下按时用药才行。”
许太医一口气说完这些,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还有一事……”
见许太医犹豫,明曦觉得这事应当很是重要,只是许太医也许怕言语冒犯了她,便说道:“许太医但说无妨。”
许太医捋了捋胡子,语气还有些犹豫:“这只是在下的猜测——不过,这毒发作时与明姑娘您有关,那么在这解毒的时日里,也请明姑娘好好配合,让殿下放宽心。”
说罢,又向明曦拱了拱手:“在下说话直白,多有得罪,望明姑娘莫往心里去。”
明曦微叹一口气,笑道:“多谢许太医提醒。”
方才在屋内,许太医便觉穆华景与明曦二人间气氛有些微妙,再见穆华景眉间许多郁色,便猜测这二人是闹了别扭。
明曦站在长廊下,目送许太医出府,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连许太医都瞧出他二人之间的冷淡,想必穆华景的感受只会更深。
不过明曦这进退两难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太久。
过了晌午,宫中便传来消息,道是太后召见。
太后此时召见她,多半与穆华景有关。
明曦入了宫,却发觉事情同自己猜测的有些出入。
太后不过是同她话家常,又提点了几句要她同穆华景好好过日子,同从前见她说的那些话没什么两样。
正在明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太后究竟是何意时,就见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笑呵呵地来了,道是皇帝想见见明曦。
在明曦与穆华景的婚事上,皇帝出力不少,这会儿听得明曦入了宫要见一见她,也无可厚非,太后这边也说得差不多了,便挥一挥手道:“哀家乏了,想睡一会儿,你去吧。”
想来太后召她入宫只是个幌子,真正想见她的,是皇帝。
明曦猜的不错,待入了太和殿,就见许太医恭恭敬敬站在皇帝身侧。
皇帝也不同她绕弯子,待明曦行礼毕,直截了当道:“这几日,你可有避着华景?”
明曦犹豫一瞬,不敢说谎,只得如实点了点头:“是。”
皇帝皱了眉:“为何?”
在皇帝面前,明曦不敢耍心眼,只得将心中忧虑和盘托出。
听得明曦是担心自己占了穆华景“心上人”的位置,皇帝神色一顿,而后抚掌大笑道:“你这孩子,还真是心细。”
见皇帝并未有怪罪的意思,明曦松了一口气,还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得皇帝又道:“这些事情,朕已经派人去查过了,不论京中还是边关,他身边都没有什么亲近的女子,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皇帝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让明曦这些时日来的担忧都消散而去,而皇帝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心中大石头落了地,彻底地迈过了心中那道坎。
“华景这病,症结在你,不论他余毒得解后认不认你这个王妃,你都是大功一件。若你愿意,就留在府中,若你不愿意,朕与太后便赏你良田金银,以保余生衣食无忧。”
皇帝说的话在理,不论穆华景清醒过后认不认她,她都在解毒一事上出了力,若这些时日下来,她与穆华景渐渐发展出了感情,那便是喜事一件。若穆华景清醒后觉得这一切都是荒唐,那她便带着钱财南下,去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不算坏。
明曦想通了这些,便也不再给自己徒增烦忧,抛开那些虚无缥缈的猜测,只想眼前事:“多谢陛下,曦儿定全力以赴,不负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