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天空上那道骇人的裂痕,以及幽暗阴邪的月亮,将这个世界割裂成了两部分,暗与明,沉沦与清醒,自食恶果与重获新生。
文鳐转过头,悄悄地抿去了嘴角的血痕,他轻声道:“我的法力支撑不了很久,也救不了所有的人。到时候南渊乱成一锅粥,周围各国定会借机发难。不如先封锁边境,把消息锁死,至少不让状况更加恶化,再另寻法子吧。”
“我设下禁制,先把恢复意识的望月人留在金州,只是我离开之后禁制会变弱,所以需要留在金州的仙门中人协助,每隔一段时间加固禁制。”
“好,我会跟十九讲清楚,他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华书晓点了点头说。
华书晓看着他手背上的红痕,抬头看着他,很真挚地问:“文鳐,你为什么要管这些事,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可别跟我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仙门的人恨不得把你杀之而后快,我倒希望你能讨厌仙门的人,我想要你好好的。而且你为什么要受这些伤,为什么要一次次救我?”
“我做这些,只是想帮到你,仅此而已。”他微微一笑,温柔道。
“我是剑修而你是妖!你为我做的越多,就是对你自己伤害的越深,你懂么?”华书晓真想敲一敲他的榆木脑袋。
他想了一会,然后温柔一笑。他耸了耸肩道:“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与他们不同。”
华书晓吊起脚尖,腆着脸盯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问:“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件伤害你的事情,而且是无法挽回的那种,你会怎么做。”
华书晓心想一个人的脾气再好也是有度的,文鳐亦是如此。所以她觉得文鳐会说‘再也不见’或者‘有仇必报’之类的话,却没想到他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我会原谅你。”
“为什么?”华书晓问。
“伤口可以愈合,但是失去了一个人,很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了。”他微微低头,鼻尖快要蹭到她的额间,而后抬手取下了她发间的玛瑙碎片,藏在了衣袖里。
“比起受伤,我更怕失去你。”
华书晓很久没有回过神来,莫名的心痛让她快受不了了。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心会这样的疼,她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撕心裂肺的忏悔,就像她曾经真的弄丢了一个人。
她看着文鳐真挚的眼神,感受着心口丝丝缕缕地疼,她知道自己跟这个世界早已分不开了。因为她在这个世界中,有了牵绊。
*
来时车马乱,走时形单影只。
华书晓在将军府内见到了三皇子,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调查南渊皇室与大蛮的秘密往来,但是没能查出有关于邪术与望月人的内容。
“华道长,我可以在此承诺,在望月之术破解之前,北齐不会向南渊派出一兵一卒。北齐的将士就算要战,也要堂堂正正地战。”轩辕烲站在枯死的梅树前,向华书晓承诺道。
“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华书晓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她说:“你放心,既然这件事情仙门插手了,就不可能放手不管。我会回仙门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仙尊,这个是传音阵,如果殿下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先去琉璃塔,到时候后会有人帮你解决的。”
“好,多谢华道长了。”轩辕烲道。
他看了一眼在门口等人的文鳐,笑着问:“那位是华道长的同道中人吗?”
她转身看了眼文鳐,小声对轩辕烲说:“三皇子,你记不记得九华宫有一个特别美的锦鲤池,有一条鱼我带走了,不还给你了。”
他的眉宇舒展,轻轻一笑道:“能被道长看上,是那条锦鲤的福气。”
“能在九华宫遇见他,是我的福气。以后若是有机会再去北齐,三皇子能不能我安排个酒席,我特别喜欢吃你们宫里缺油少盐的饭,健康。”华书晓笑着说,北齐清汤寡水的饭菜,也比南渊的虫子蜈蚣好太多了。
“应该的,到时候让影好好的带道长游遍荆宁。”说完,轩辕烲的神色微冷,很久的沉默后,他道:“可惜,没能与他好好道别。这么些年他对我恩重如山,到最后竟没来得及的与他说上一句话。”
“恩重如山?”华书晓不明白,一个侍卫怎么可能对皇子有恩。
“我从未把他当成自己的死士,而是朋友。除了皇兄,他是我在皇宫中唯一能说说心里话的人。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为了我出生入死,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内疚。”
华书晓想起了影死之前,一直望着殿外的方向,想来他还有放不下的人。想起了在幻境中,刹与影同生共死的场景,她问了一句:“殿下,影是什么时候开始跟随你的?你知不知道他有一个孪生的哥哥。”
轩辕烲的神色沉重,他道:“我知道,不过影才是刹的兄长。当年皇兄把二人带回来的时候,从他们的眼神中我能看出,刹比影更狠绝,他是一个做杀手的好材料,但影不是,他更重感情。我想带着他,有朝一日给他子自由。没想到那一夜他第一次求我,竟然是为了替他的弟弟赴死。现在想来,如果当时我没有放他走,他可能会很痛苦,但至少能活着。”
“孪生同死,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羁绊与命运吧。刹死了,影就算活着也会很痛苦,与其生不如死,倒不如了解一切后坦然赴死。”华书晓道。
“道长所言极是,烲受教了。”他微微点头道。
“我就是随便说的,有感而发,胡言乱语罢了。”华书晓摆了摆手,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能感受到轩辕烲是一个内心极其矛盾的人,所以与其祝福他得偿所愿,倒不如祝他好好活下去。她笑着道:“三皇子,相逢一场,不管日后的路如何,祝你平安顺遂。”
“道长,一路平安。”轩辕烲微笑道,“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