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碰面打了声招呼。
见了面程业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说:“等会就可以吃饭了,尔尔你先招待一下你同学。”说完他就钻回了厨房,炒锅中的热油滋滋作响,弥漫的烟渐浓,兜不住往外飘。
江尔梵想帮忙,刚进去就被“油烟太呛”的理由赶出来。
出来了客厅,齐莽已经帮他收拾好了。江尔梵反倒一时闲了下来,没事干只好撸着猫等开饭。
江尔梵的心思没在吃饭上,一心惦记着他的兼职,也就没意识到氛围的僵硬。
三个人像是被强制按在同张饭桌上,没有一个人的神色是轻松的,夹菜还要小心而安静,彼此不妨碍到彼此。
“尔尔的同学。”
程业率先打破了这个僵局,他身为在座唯一年长的家长,自觉要说点什么。
他这一出声,江尔梵也想起了正事,他朝齐莽使眼色。
齐莽根本没吃下几口,他放下碗筷,叫了句:“业哥。”
程业内心只觉怪异,从来都只有江尔梵这么叫他。
江尔梵胳膊肘轻捅了齐莽一下,他矫正称呼:“程业哥。”
“程业哥,下周尔尔和我去旅游。”齐莽说话的口吻太强硬,不像是商量,更像是在通知这件事。
江尔梵:......
江尔梵只好自己说明情况,“业哥,其实还有其他同学,是整个社团的活动,经费由社团出,也不去太远的地方,只是去附近的城市兜一圈,还算安全。”
他努力讲得自然,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渐长,程业果不其然同意了。
江尔梵放松了不少,专心吃完这顿饭再送男友出门。
夜色渐浓,他们仗着天够黑看不清,又在不远处腻歪了会。
“下周,让我去接你。”
江尔梵没有跟齐莽说是去做什么,只说是去做兼职,听见这话愣了愣,他让齐莽来只是为了让程业相信,并不打算让齐莽掺和,转而笑着说:“不用了,如果我没去上课,有点名你帮我喊到就行。”
江尔梵推攘着对方赶紧回家,“齐齐,你不回家我也要回去了。”
齐莽没有放手,仍拽在他的手心。
江尔梵笑骂了一声,“好啦,会给你打电话,可以了吧?”
齐莽这才松开,可他还站在那里也不走。
江尔梵往回走,走了一半路回头发现他还插兜站着,轮廓隐在昏暗的路灯下,面目朝着他离开的方向。
江尔梵挥了挥手,这次真不再回头朝家走去。
他一回家,发现家里的东西被翻腾出来,屋里头还有声响。他心里疑虑是不是进了贼,往里面走。
看见是程业,他才松了口气,“业哥,你这是在干嘛?”
江尔梵正询问着,被递过来的一沓钱惊到。
他垂着眼睛问:“哥,你这是做什么?”
“你不是要去旅游吗?多带点钱,剩下的留着,需要的时候可以用,”程业的目光一向沉静,仿佛直直穿透他的内心深处,硬朗的长相,眼睛却含笑着说:“尔尔都成年了。”
江尔梵咬着下嘴唇,低着头也不接。
小时候挨饿他没哭,被奶茶店的店长羞辱的时候他也没哭,拿不到工资也没那么难过,可是此刻,他的眼眶渐渐红了一圈,心脏酸涩得难捱。
他一点都不想理解程业。
他只是想给程业好好过个生日,不需要这么多钱,更不需要程业给他,分明他自己也能赚。
声音哽在喉咙,他闷声说:“业哥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们单方面冷战了一个夜晚。
江尔梵蒙着被子不管不顾地睡了一觉,被子只盖住了脸,蜷缩着身体,夜里睡得有些冷,本能地用手捂住肚子。
天刚亮他就整理行装,那个清吧有些远,他提前预订了附近的青旅,先透支一部分工资。
从衣架上抽几件衣服,不小心被弹了个脑瓜崩,弯腰装行李箱时又磕到膝盖。
江尔梵蹲坐着,一时不知道该捂哪里。
收拾完他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本是为了不打扰程业,走出去才发现程业不在家。
他扯开嘴角,不太高兴地拖着行李箱。
直到他在桌上看见一张便利贴。
——早餐在桌上,记得吃。
往旁边看过去,确实有个三明治和一瓶豆奶。
“什么嘛,我才没那么好哄。”江尔梵克制上扬的嘴角,不仅顺走了早餐,还顺带发了条信息。
——
舒缓慢调是江尔梵对清吧的第一印象,没有强烈的鼓点,也没有激昂的奏乐,自踏进这里,他意外地适应。
他没有见到店长,只有另一位员工带他领工作服,刚一见面就被夸了一通。
“你好可爱。”
尽管江尔梵自认为他的长相跟可爱不搭边,还是礼貌地道了谢。
码数已经偏小,他穿上去还是宽了不少,腰部与衣服的间隙还能再塞进一个拳头的大小。
皮质袖箍裹住袖子环在手臂上,牙齿轻咬住尾端,扣在合适的卡口中。腿环套在大腿上,衬衫夹上方夹住衬衣两侧末端,下方夹在裤袜边缘。
江尔梵还是头次用,弯着身子调了好一会才固定住。
收束后他的腰柔韧而纤细,西装裤包裹着他的双腿,因合身而显得更加修长,走动起来则更显身材,线条的摆动撑起衣料,笔挺而纤瘦。
“看来很合适,对了,你的面具。”
他递过来一张半截面具。
是黑色的猫眼,江尔梵从轮廓分辨出。
“以后你叫黑猫先生。”他就这么轻易地给了个称呼,这时江尔梵才意识到他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江尔梵问:“那我该怎么称呼您?”
那个人后跳一步,指着他脸上的面具,“狐狸先生。”
江尔梵:......还挺有趣味。
狐狸先生带领他熟悉场地和工作,由于他是新来的,又或者因为他是被人介绍来的,他的工作可以说得上是轻松,除非客人多到忙不过来,需要他去帮忙。
直到客流不断地涌进来,江尔梵打破了他原先对清吧的印象。
这里的热闹分时间断,并非一直以温馨惬意为主调。这里的气味始终萦绕着酒香气,还有烟熏木的味道,在这之前江尔梵从没接触过酒,分不清各种酒类。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大部分客人自然地称呼他为黑猫先生,甚至都不需要他自行介绍,他们对他亲切如就未谋面的好友,偶尔还会有一些人好奇他是怎么来到这。提及私人问题他一向谨慎,并不会透露半分,渐渐地学会了一些说话技巧。
大多时候客人是通情达理的,除了部分客人,而这部分客人一般是喝醉了酒,不至于完全昏迷,因性格糟糕透顶,所以胡搅蛮缠。
还有点理智的,江尔梵会搬出店长,以赔偿损失等后果拉住他。
失了理智还试图拉他喝上两杯的,劝说不成的话,只好先喝点稳住他,再找同事来处理。
不巧的是,这天江尔梵就遇上了一个。
男人伸手拦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尔梵,额发全部挽上去,还有一缕发丝垂下来,强壮的身躯带来压迫感。
他两指夹着酒杯,示意道:“黑猫先生,喝一杯?”
他挡在身前,江尔梵只好侧过身,退半步。
“不好意思客人,我不太擅长喝酒。”
他倾身走近半步,“这就没意思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喝一杯如何?”他想要伸手挑起江尔梵的下颌。
江尔梵偏了偏头,眼睛避开他的直视,躲避他的手。
他们纠缠的时间有些久,附近的客人围了上来。
原先通情达理的客人在这时竟然不约而同地起哄,没有一个人劝说,甚至越围越多,氛围逐渐焦灼沸腾。
“喝一杯!”
“喝一杯!”
“喝一杯!”
......
他们从来不是通情达理的客人。
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杯酒,喝下去是给了脸面,不喝才是不给面子。
不过是一杯酒。
江尔梵抬起头扯开微笑,勾起酒杯,在他的面前一摇一晃。
他问道:“客人,您是想看我喝酒是吗?”
那位客人早就被他的笑容勾得心不在焉,连说了两声是。
暧昧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昏暗不清。
“那您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