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樟的头稍稍抬起,眉眼间可见几分遮掩不住的冷色,刀似的锋利。
扶灼不大好的脸色撞入他的双眸,萧樟的呼吸顿了顿,道:“奴这就为您诊脉。”
主动点破身上的不适后,头脑似乎也在此刻彻底昏沉。扶灼眨了眨眼,依照萧樟所言缓缓伸出手腕,看起来很乖。
但清净这俩字似乎注定与他不挂勾。殿内这厢话音刚落,那头声音又起:“陛下,萧樟医术不精,恐怕会耽误了陛下。奴才这就去太医院请太医为陛下医治。”
“......不必。”扶灼拧起眉心,叫住了往外走的从南。
因为发着高热,扶灼的身上没什么力气,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比不上从南匆匆往外的脚步声来得明显,轻易便能遮盖了去。
但脚步声还是因为他的话停止了。
自鼻间不断涌出的灼热气息让扶灼有些烦躁,连带着说话也没了遮拦,“摄政王应当告诉过你,朕的身体就是如此。用不着大惊小怪,下去便是。”
从南没动。
扶灼病中不适,也懒得多说,只是不大舒服地动了动皓白色的手腕,“你摸吧。”
萧樟的眼色暗了暗,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扶灼的脉间。
常年干活练武让萧樟的手很是粗糙,连指尖都布着不浅的茧子。因此那两根手指刚一搭上,扶灼便觉得又麻又痒,不太舒服。
萧樟没说话,沉默着将手指往下压了压,感受着指腹下轻而浅的跳动。
片刻后,他才将手抬起。
从南在此时开口:“陛下如何?要抓什么药?”
萧樟的目光在扶灼腕间的淡淡红痕上停留了一会儿,“陛下风寒入体,前些日子饮食又不调,所以才会突发高热。想必太医院已为陛下开过方子,陛下照方调养便可无虞。”
“太医院的药苦,朕不爱喝。”这些掉书袋的话扶灼在太医那听了不少,早没了耐心,想到那股冲鼻子的苦味,他皱了皱眉,看起来不大讲道理,“你一会去写张没那么苦的方子,交给从南。”
萧樟没有反驳:“是。”
经此一遭,扶灼觉得脑中清醒了些许,想起了自己喊萧樟来的目的。
只是打量着一身粗布麻衣的萧樟,他又觉眼下状况不容乐观。
这样两袖空空的模样,该向他要什么好?
突然,扶灼福至心灵,连带着先前恹恹的眼神都清明了些许。
“慢着,”他叫住准备退下的萧樟,指了指他系在头上的发带,“把它给朕。”
话一出口,莫说是从南,就连向来处事不惊的萧樟都愣了片刻。
扶灼瞥了二人一眼,语气中透了些许不容质疑的意味:“朕赏你一锭银子,你把那根发带给朕,之后重新换根好看的戴上,省得朕看得心烦。”
此时,萧樟才抬起了他一直低垂着的头,平静无波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身前人因说话而一张一合的红唇。
夜色朦胧,月光烛火下,扶灼袒露在外的肌肤都泛着莹透的白,像是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
即便张牙舞爪,却也仍是吓不到人。
但扶灼没意识到这点,只是对着因请脉而跪在脚边的萧樟眯起眼睛,“不够?”
“奴不敢。”萧樟抬手解下发带,双手呈到了扶灼面前,“谢陛下赏赐。”
扶灼微微扬眉,无声地从萧樟粗糙的掌心上接过发带。
而后,他又扭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从南,“去拿几锭银子给他。”
后者低低地应了一声,却没有走出寝宫,而是向扶灼走了过来。
扶灼面露不解,只是疑惑地瞅着他。
下一瞬,便见从南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恭敬地向前伸出。
像是在向他讨要什么东西似的。
从南低头说:“奴才去取银子,也可帮陛下把这卑贱之物扔掉。”
扶灼皱了皱眉,没想到自己信口胡诌的理由还真被人记了去,但眼下送出这关键道具自然是不可能。
他淡声开口:“不必了,朕自会处置。你去取银子便是。”
从南的双手僵了片刻,随后平静地应了声是,起身退了出去。
扶灼看了眼他的背影,手指轻轻蜷起。
从前只觉得小全子聒噪,但同这像是长了一百零八只耳朵的从南比起来,还是好些。
这两个人......还真是烦人得各有千秋。
扶灼撑着桌角站起,不着痕迹地把萧樟的发带藏于掌心,对发带的主人淡声开口:“你也下去,从南会把银子送去你那儿的。”
萧樟却没有动。
见状,扶灼忍不住拧起了眉心。
难道霍里巴达的还魂草,是靠着宫里人的魂魄炼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