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灼微微蹙眉,费力地伸出手指去够绑在他手腕上不算太紧的绳结,又不动声色地屈起双腿,呈现出一个自保的姿势。
正在此时,他又听到一道略微沉稳的少年音:“虎子,把布条给他解开。”
扶灼咬了咬舌尖,莫名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印证自己的猜想,一双有力的臂膀便将他扶了起来。
下一刻,眼前的黑布也被三下五除二地解开了。
先前扶灼被推到在地时,蒙着他双眼的布条便松散了些许,因此眼下乍得见光明也不觉得十分难受。
让他意外的是,替他解开布条的小胖子并未急着收回手,反倒是一手替他松绑,一手将手挡在他的眉心前,似乎是在为他遮光。
扶灼有些意外,看向他的双眼里带了些若有所思的意味,而后者却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立刻红了耳朵,慌忙后撤了几步,摆出一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惊恐模样,“狐狸精!你你你......你盯着我看做什么?可别想着策反我啊!”
前几个字听着倒是恶狠狠的,越到后头便越中气不足,几乎称得上是在嗫嚅了。
扶灼心中好笑,不懂这头回见面的小孩为何会给他取这样一个外号。只是他面上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那小胖子身后的少年便走了过来。
他一言不发地立在两人身前,说出的话听起来与高兴挂不上边:“虎子,你让让。”
扶灼抬头看他,后者也在此时与他对望。
视线交接时,扶灼瞳孔忽的一缩。
这少年肤色略黑,背后背了一把弓箭,瞧着像是猎户打扮。被劲衣包裹的四肢精壮结实,隐隐可见隐藏于衣衫下的蓬勃肌肉。
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他有一张与萧樟有七分相像的脸,不过五官还略显稚嫩,瞧不见梦外那股子令人心头发寒阴鸷感。
扶灼微微皱眉,“萧......樟?”
听到这两个字,那少年眸中的疑惑之色一闪而过,而原本已经退到一边的虎子则沉不住气,惊异道:“你......”刚吐出一个字,他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般止住了话头,转而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少年,“殿下,那些村民说的果真没错!咱们就不该救他!”
这一连串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炸得扶灼有些头疼。他皱着眉那小胖墩一眼,一时无话。
不过,这殿下之名......
扶灼眯了眯眼,再次打量起了身前的少年,发觉此人虽然身着粗布麻衣,但身形挺直高大,眉目中自有一股异于常人的坚毅与果决。
原书中对萧樟过去的背景身世并没多大描写。从故事线展开的那一刻,萧樟的身份便是宫中替那昏君试药的、最为低贱的药奴。
可在这梦境之中,却有一个胖头小子称他为是什么“殿下”?
这到底是他认错了人,还是不经意间瞥见了萧樟被埋在尘埃下的过去?抑或是遇见了不同时空中,身份与命运都不相同的萧樟?
扶灼微微挑眉,轻轻摩挲着指腹,召唤出了系统。
也许是在梦中的缘故,系统的反应不但不如梦外灵敏,就连素来冷淡的电子音都听不着了。扶灼只听它滴滴两声,而后在眼前缓慢出现了几个字:【萧樟,金国太子。】
这几个字出现的速度很是缓慢,且显得极为吃力,但却让扶灼认清了眼下的情况:虽然不知药奴萧樟为何成了什么金国的太子,但这个寡言谨慎的少年,的确是他这次入梦的目标没错。
只是......如今他们都还处于素不相识的状态,他又该如何从萧樟身上赚取仇恨值化成的积分点呢?
莫非是要他领了反派的剧本,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
脱出预想的事一桩接着一桩,扶灼清明的眸中难得流露出几分迷茫之色。
那被萧樟喊座虎子的少年挠了挠下巴,不经意间就被吸引了去,只觉得眼前这人的双眼就像是起了雾的荷花池,看着迷蒙又漂亮。
察觉到身旁人的失态,萧樟皱了皱眉,往扶灼的方向走了几步,盯着他的双眼也带了些许严肃神色,他的手按在胯旁的短刀上,是一个明显防备的姿势。
“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只是他到底还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同已成为药奴的萧樟比起来,眉目间多了几分飒爽的英气,此刻虽是故意板着脸来“审问”自己,却仍然挡不住其中的鲜活神色。
比那苦大仇深状的药奴顺眼多了。
但看到对方手中的匕首,扶灼又收起了心中的轻松感。
方才系统给了他那几个字的提示后,便像是彻底消失了一般,再也没发出任何动静。
没有系统的帮助,他只觉自己顿时成了身处悬崖峭壁的盲人,极有可能在一个行差踏错之下便被这“金国太子”当场了断的下场。
方才一场类似绑架的戏码已经告诉他:梦里也会疼。扶灼看了眼那把被萧樟握藏在掌心的短刀,并没有要用自己的身体接纳那柄冰凉匕首的打算。
见他迟迟不说话,原先那小胖墩又沉不住气了,警告般地指着扶灼的鼻子,“不说话,难道你真是什么妖精?我就说嘛,哪里会有人长这么好看的!你突然到这儿来到底为的什么,是不是想偷走我们的猎物、污染我们的土地?”
虎子的突然逼近让扶灼下意识抬眸看他,意外瞥见了对方脸上的不大明显的蜡黄。
扶灼了然一笑,而后压下喉间漫上来的痒意,不紧不慢地开口:“公子莫急。我并非是妖孽,也不是敌国派来搞破坏的奸细。”
虎子皱了皱粗黑的眉头,显然是对这话并不相信,扶灼淡淡瞥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急着为自己辩解,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一直不动声色打量着他的萧樟。
一阵凉风从林间吹来,似乎也将眼前的紧张气氛吹散了些。
风带动发丝拂过而后与脖颈,有些痒。扶灼垂眸整理片刻,捂唇轻咳了几声。
片刻后,扶灼在树叶的沙沙声中抬起了头,露出眼尾一道因呛咳而漫出的一道脆弱的红。
他看着萧樟,声音轻到似乎能随着微风飘去更远的地方:“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助殿下解了这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