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转眼擦黑,眼看就要到约定的时辰。
扶灼点燃一盏烛灯,神色在明明暗暗间辨不清楚。
系统还以为他在为于庶的事忧心,便出声安慰道:【宿主别担心,即便他办不成事,我也可以帮您把消息传递出去。只是......】似乎是想到扶灼口袋里少得可怜的积分,它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这是小事。”扶灼放下烛台,暖黄色烛影在他白玉般的脸庞上轻轻跳动,“他既答应了,便不至于办不好。”
系统甚少听到扶灼说这些,眼灯没忍住闪烁两下,像是有些期待,【宿主需要我做什么?】
“你倒聪明。”窗外微风吹来,微微晃动的烛火跃入扶灼眼底,无端透出几分笑意,“霍里巴达手中的还魂草,你可有法子种植?”
【这个......倒可以试试,但毕竟是书中神秘道具,即便能够种植,恐怕花费也不少。】系统有些迟疑,【只是眼下他对宿主的态度还算友好,宿主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不过随口一问。这事不急,你慢慢试吧,”扶灼起身走至窗边,静静看着院中郁郁葱葱的大树,眸色微深,“若实在没有,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这时,从南步入殿内,朝着他行了一礼。
扶灼收回目光,启唇问道:“人都来了?”
从南点了点头。
扶灼走至桌边坐下,面不改色地喝下一口茶水,平静道:“传进来吧。”
不多时,宽敞的寝殿内便挤进了好几人。
咽下喉中冰凉的茶水,扶灼淡淡瞥了眼被站在最外圈的于庶,后者得到指令,当即握紧手中剑柄,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而于庶的离开仿佛按下了某种开关,原本僵持的气氛顷刻变得暗涛汹涌。
扶灼刚放下手中茶盏,便听站在他正对面的狄子澄抢先开口道:“陛下,那国师是异域人不假,可我的家人也远在边关,这团圆节......与其让我单独留在府中对着爹娘的家书哭,不如让我与您同去,还能顺道保护您!”
扶灼抱着暖炉的手轻轻一抖,看向他的眼神中已然带了几分狐疑。
狄子澄这五大三粗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他会对着家书兀自垂泪。
左侧的摄政王也一改先前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沉声道:“臣理解陛下与民同乐之心,但宫外人员混杂,恐怕不利于陛下养病。若陛下觉得宫中无聊,臣可立即传司乐敬献歌舞,如此既可保陛下龙体无虞,也能......”
“摄政王这话说得倒有趣,所谓团圆节,求的就是个团圆康健。”狄子澄像是对他积怨已深,冷笑一声后便启唇讥讽,“王爷莫不是忘了出巡之时,你曾乱出主意,将陛下害得高烧数日?若摄政王真想保陛下无虞,还是去佛堂清修数日,去一去身上的腌臜晦气才好。”
这话一出,华师的面色倏地一沉,先前面对扶灼时的恭顺之意顿时散了个干净,看向狄子澄的眼神也冷得像九寒天里的冰,“你胆敢......”
这互相攻击的走向让扶灼眉心轻蹙,略显不耐的神色也在他明艳漂亮的五官间逐渐晕染开来。
他本意不过是想借着几人的劝谏拖一拖时间,谁知这两人话还没说几句,便都像着了魔似的,在他面前闹得如此聒噪难看。
与其如此,倒不如早些出宫。
扶灼没了再继续听下去的兴致,蛾眉轻敛,将手中把玩的发簪随意搁置在一旁,道:“都住嘴。”
再抬头时,他的脸上已不见任何情绪的涟漪,只是朝着一旁始终沉默着的从南抬起下巴,任凭后者将手中狐裘轻轻披在自己肩头。
华师见状,剑眉瞬间紧皱,但很快又被他强行舒展开来,只余眼角一块肌肉还在不受控地微微抽搐,“陛下既已下定主意,臣立刻着人去准备车马仆从。”
“不必。”裘衣略重,扶灼不大舒服地动了动肩膀,“国师已将车马准备好,至于仆从......朕不想太招眼,带上从南就够。”
狄子澄见状,当即往扶灼的方向走了几步,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那哑......”他皱着脸瞥了眼从南,“陛下宁肯带个抗揍的沙包,都不带我这个万里挑一的打手?”
他的音量由高转低,说到最后几乎称得上是在犯嘀咕,除开几分始终藏在眉眼间的不屑,竟还有些许类似被抛弃的不甘。
这狗似的模样,倒和梦中那追着自己喊嫂嫂的狄子澄如出一辙。
扶灼停住步子,余光在狄子澄下撇的嘴角处停留片刻,淡声道:“你既想来,便跟着吧。”
说罢,扶灼又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支毛笔和几串手珠,轻轻抛入了摄政王手中。
他这一动作比起赏赐,倒更像是对华师方才不尽人意的表现所随手给的打发,“你今日也累了,回吧。”
笔尖处还沾着未完全风干的墨迹,在华师粗粝的掌心中划下一道朱痕。
他低头,握紧了手中冰凉的物什:“谢陛下赏。”
扶灼漂亮的脸上不见丝毫波澜,只将手紧紧贴着怀中的暖炉套子,一言不发地上了殿外早已备好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