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微已经猜到他要干什么。
平心而论,金一夏的动作又轻又慢,他完全可以避开。
但是他没有动。
盛微僵坐在驾驶座上,任由金一夏吻在他的右脸颊。即使有口罩,他还是感受到金一夏嘴唇的温热。
金一夏似乎没有感到惊讶,仍旧带着笑意,说:“我不想看你装什么长辈、陌生朋友。什么事都做过了,再表现成这样,不觉得很好笑吗?”
盛微想说什么,金一夏打断他:“你要说那些都是过去式,对吧?”
被抢话的盛微一噎,干脆顺着金一夏说:“你喝醉了。”
“那些事都是发生过的。”金一夏不依不饶。
盛微叹了一口气:“好,都是发生过的——然后呢?没记错的话,合同是你……你们,提出要签的。”
“合同是合同,生活是生活。”金一夏垂眼,缓缓说道,“至少,在生活里,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盛微扯了扯嘴角。金一夏没有说清楚“这样”到底是什么样,他也不准备问。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表现?”盛微轻飘飘地把问题甩回去。
他本意是堵一堵金一夏,没想到金一夏没被他堵住,反而认真说:“我觉得你需要向我道歉。”
盛微一愣,随即从善如流道:“好,我道歉——对不起,当时不应该那么生硬地分手。”
金一夏点点头,没说话。
两人沉默地对视。半晌,金一夏说:“还有呢?”
“还有?”盛微皱了皱眉,“我不觉得我有其他对不起你的地方。”
他脸上在皱眉,似乎连带着心脏一并皱起来。他看着金一夏,又不只是看着金一夏。
他看到的是功成名就、进退得当的金一夏,住在窗明几净的大房子里。
比那个为了小角色喝酒喝得不省人事、和他挤在出租屋里的金一夏,好太多了。
金一夏从不澄清绯闻,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没有必要澄清。即使他真的和哪个女孩子谈恋爱,也不会彻底影响他的事业。
并且,他们之间的确有一些没有调和成功的差异。
大部分时候,盛微并不后悔分手。
“哈,果然。”金一夏冷笑,断言道,“对你来说,爱是不够的。但你从来不说你还需要什么。”
说完,他拉开车门往外走,不给气血上涌的盛微任何反驳、辩解的机会。
这场涉及往事的谈话又以“不欢而散”作结。
金一夏反手甩上车门,力道很大,盛微感觉车身都震了震。
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告诉自己要冷静。
比起单纯的愤怒,他现在的情绪更接近于“恼羞成怒”。
因为金一夏说的有一部分是对的。
他的确认为只有爱不行,但那和分手关联不大。
分手前夕,在他和金一夏的恋爱中,他渐渐开始怀疑“爱”本身,无论是他自己还是金一夏。
不过翻旧账没什么意思,也没意义。他和金一夏都知道,那些事确实发生过,也的确是过去式。
盛微盯着挂在后视镜上的车挂,冷静了好一会儿。
他正准备开车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副驾驶窗外有一团黑色。
盛微心中一紧:金一夏穿了一身黑。
他弓下身,试图看清窗外的情况,但是失败了。
盛微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下车看看情况。
他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那侧,看见了蜷成小小一团的金一夏。
金一夏蹲在地上,双手撑着地,像一个雕塑,他身旁有一小摊污渍。
看来是吐了。
金一夏听见盛微的脚步声,但他没办法起身,稍稍移动脑袋都感觉天旋地转。如果不是刻意前倾,他估计自己整个人都要向后翻过去。
他声音有点哑:“抱歉,吐在地上了。”
盛微似乎轻轻叹气,然后离开了。
一瞬间,金一夏感觉眼眶有些发胀。
过了很久——也可能是过了几秒——盛微重新出现在他身边。
“漱漱口。”盛微递给他一瓶水和垃圾袋,又扶着他坐在路沿。
金一夏头晕脑胀地喝完水,低头一看,盛微半跪在路边,用湿巾和垃圾袋清理路面。
他突然非常不好意思,又不想直说,只好含糊道:“你车上还有垃圾袋啊。”
盛微:“忘了什么时候买的,没拿出来。”
金一夏没回话,盛微也没再说什么。他认真清理完路面,拿过金一夏的垃圾袋,一并扔进垃圾桶。
“好点了吗?”盛微在他背后问。
“好多了。”金一夏刚说完,就差点在起身时一头栽到盛微车窗上。
盛微赶紧拉住他:“……你平时真的喝酒吗?”
金一夏眨了眨眼,直接反客为主,转身问道:“去我家吗?”
盛微一顿。金一夏便继续理直气壮地卖惨:“我太晕了,我怕我摔死。”
虽然他的确很晕,但是并没有晕到这种程度。为此,他精心雕琢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演得比拍戏时更认真。
金一夏在心里数秒:一、二、三——
盛微:“好吧。”
金一夏笑起来:“谢谢你。”他的语气十分正经,笑容却透着点得意。
盛微:……
他怎么感觉自己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