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前面的女人化了淡妆,保养得不错,穿着温柔知性,只是身形依旧消瘦,气色虽然比原先好了一些,但眉眼间倦色不减。
她理了理披肩,端起面前的咖啡,也不抬眼看白桦,“缺钱了?”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锦城?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前些天收到元玉人发的消息后,不管再怎么问,元玉人都不肯再说更多了,他只能赶紧试图联系华音。
连续发了几天的消息,华音才屈尊降贵地发了个时间和咖啡馆的地址。两人这才又在包间团聚。
母子之间几乎不怎么交流,关系并不亲密,当然主要是华音不太待见自己这个儿子,白桦性格体贴,也不上前去给华音添堵。
早些年白桦跟华音呆在国外时,因为年龄尚小,华音不得已把放在身边,但也几乎是丢给保姆再管。长大些后,即使呆在俄罗斯,白桦也基本上住在外面租的房子里,不怎么跟华音见面。
虽然一直都没从背叛的创伤中走出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华音的脾气也慢慢和缓了点,不再那么容易应激了。但她依旧不怎么管白桦,从来不会主动发消息,白桦发来的消息也只是随缘回几个字。只有每个月雷打不动打给白桦的巨额生活费,能证明这个孩子多多少少在她心里占了地方。
“前几天。”华音抿了一口咖啡,“你外公不是马上八十大寿吗,我作为女儿当然要回来了。
华音在那件事之后,几乎就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对他说过这么一长串话。
白桦紧张起来,想起了前段时间的那通电话,害怕是华彬郁直接闹到了华音面前。
华音冷笑一声,淡淡道,“那老不死的狗东西。”
白桦哑然,不管华彬郁有没有去找华音,至少现在看来她的状态还不错。
“就在下周。”华音闷了一会没说话,此前从来没有跟自己的孩子这样面对面聊过天,她有些不习惯。
“我周五过去,你也跟着去。”
华音说,“在锦中上学是不是?到时候我在你校门口等你。”
“…好。”
华音的变化着实有些太大,她上一次对白桦这么和颜悦色,还是在他念小学的时候。
白桦稳了稳心神,又问道,“需不需要我准备什么东西……”
“不用。”看着白桦微微有些扭曲的神情,华音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你脸怎么了?什么表情。”
“没什么……就是华彬郁…那天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劝你回来。”白桦一直关注着华音,看她只是在听到华彬郁的名字时按了按手指,除此之外没别的反应,才继续说下去。
“我说应该只有他爸快要死了的时候,你才会回国。”
华音本来有点焦躁地按手指,冷不丁听到白桦这一句,破天荒地地笑了起来。
“你真这么跟他说的?”华音笑得很是开怀,开怀得跟之前那个形如枯槁的女人完全不是一个人,“是啊…都八十岁了,还以为自己有多少时间活吗?”
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华音稍微有了一些精神,问,“你还说了什么?”
“……我说他是个孝子,让他下去陪祖父。”
白桦垂着眼。
华音听罢笑得更开心了,手伏在沙发靠椅上,笑得不停地说着“是啊,是啊…”
她回来真的只是为了给八十岁老渣父亲祝寿吗?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元玉人会知道她的踪迹?
总不能是为了更好地监视他,顺便把他爸妈给都监视上了吧?
可如果真是为了这个才回来……她的表现也不像……
种种细节在心里串联,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但看着母亲多年不曾展露的开怀模样,他忽然有些不敢再深思下去,仿佛只要不继续想下去,面对母亲的笑颜,就可以暂时假装他们都已经得到拯救了。
“妈,那你还回俄罗斯吗?”
白桦也微笑起来,转而问了别的问题。
“不回了。”华音脸上的笑还没完全消失,但她像是累了,有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以后都不回去了。”
“白桦,你愿意跟着妈妈还是爸爸?”分别前,华音看着道路上的车流,忽然问。
不知道是在问现在的白桦,还是当初那个年龄尚小的白桦。
“其实都不想吧,不管是妈妈还是爸爸都很糟糕。”
白桦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
他一直以来都很爱母亲,从小到大没变过。
他为父亲和舅舅一家对母亲的伤害而愤怒,为母亲的萎靡不振而担心,他一直都希望母亲能再次开心起来,希望母亲能像以前一样爱他。
妈妈不再喜欢他一定有原因,即便他心里清楚在这件事中他没有错,可如果妈妈是因为别人的缘故才不喜欢他,他就完全丧失了和母亲重归于好的机会。所以他也为自己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这样才能堪堪缓解心中的不安,才能给自己一点希望。
但这并不代表母亲多年以来对他造成的痛苦就不存在。
事到如今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相处。他依旧替妈妈不平,但呆在她身边自己现在也会不自在。
他想说话,但华音总是不理他,可他又觉得不说不行,因此母子俩此前每一次相处都是白桦在坚韧地热脸贴冷屁股。
所以他才会在俄罗斯的时候依旧搬出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