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家出来,天已经快亮了,折腾了一夜,却丝毫没有结果。
就在易知舟准备动身去宿州追查战马的下落时,又传来了最新消息:
军马场监事秦忠林,监守自盗,供认不讳,霍将军已经下令今晚酉时,在校场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消息一出,全军上下一片哗然。
易知舟很气愤,但此刻又不得不再找霍驰。
今日的霍将军没有饮酒作乐时的纨绔姿态,一身整整齐齐的赤羽盔甲,四平八稳坐在军帐之中。
刘副将守在一旁,小声耳语。
见易知舟前来,他冷笑一声:''怎么?武安侯还没走?''
霍驰听闻易知舟奉命护送九公主前往宿州贺寿,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在陇西逗留了这么久?
''虽说你得金枝玉叶垂爱,但到底是当差的,可别得意忘了形····''
易知舟立在两步开外,并不在意他的嘲讽:''霍将军,盗窃军马一事后背另有缘由,还请您明察,''
霍驰斜他一眼:''噢?另有缘由?什么缘由?''
易知舟只能将秦淮宝的事情讲了一遍,可说完之后,对面的霍将军却兴致缺缺:''照你这么说,那秦淮宝才是主谋?''
易知舟还没来得及点头,霍驰就不耐烦了:
''秦忠林纵容儿子盗窃军马,本就罪加一等,我已经念在他尽忠职守对马场有功的份上,才没捉拿他儿子。''
''武安侯,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霍驰一早也查明了缘由,但是秦淮宝重伤卧床,杀他压根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才不管父子两谁是主谋,谁是从犯,他要的是秦忠林的脑袋,他要全军上下的将士都亲眼看着,人头落地,血溅黄土的惨状,他要在军中树立自己的威望,要让将士们都对自己俯首称臣。
易知舟自然猜得到他的用心,可人命关天,断然不可儿戏:''霍将军,水满则溢,过犹不及!尤其陇西军上下齐心,你若秉公处理,自然叫众人心服口服;可若是草菅人命······''
霍驰被戳破了心事,心里腾然升起一股怒气:''草菅人命?易知舟,你别太自以为是,陇西军已经不是你易家的旧部了,识相点赶紧滚蛋,否则别怪本将刀剑无眼!!''
二人针锋相对,气势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刘副将站在一旁冷汗涔涔,如今裁军施行的不顺利,将士们人心浮动,霍将军急于立威,前几日已经在南大营当众处罚过一批人,只可惜效果不好;所以将军才借着战马之事,想再来一遍狠的。
可易小侯爷说得也没错,陇西铁军,上下一心,万一····惹众人····
气氛凝固,刘副将只好努力劝慰:''将军息怒,武安侯说得也有道理,不如,不如咱们再从上计议?''
霍驰气恼,呼啦一下将面前的茶盘掀翻在地:''军令如山,你是要我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易知舟收整情绪,冷静道:''当务之急,是派人找回遗失的战马,减小损失;二来应理清责任,秦忠林亦有过错,我记得军中对于坚守失职有明确的处罚规定,将军大可依照法条治罪,这样也更显您严谨公证。''
他说完,霍驰却越暴躁:''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今日我偏要捆了你,看你还怎么多管闲事!''
霍驰清楚自己此番受命前来裁军,太子爷寄予了厚望,可陇西军这个硬骨头还真是不好啃,他来了半个月了,进展不顺,实在是叫人心烦。
上一次易知舟留下的那叠信笺,霍驰偷偷看过之后虽然觉得不错,确实有可行之处,可,可他没办法放下自尊心,依照行事······
霍驰感觉自己被架在了高处,进退两难。
''来人,武安侯多次阻挠军务,出言不逊,请他喝杯茶,助他冷静冷静。''
刘副将听了顿觉两眼一黑,武安侯虽然没了军权,可他是陇西人心里的英雄啊,于是急忙规劝霍将军:''将军这可使不得!''
霍驰的火气腾一下便烧了起来,可还没等他咆哮出来,帐外忽然有士兵同传:''将军,将军不好了,外头,外头有兵闹的!!''
*
霍将军要砍秦忠林的脑袋。
消息很快就从军营传到了安仁坊。
南大营被裁的那些军户们愤慨不已,纷纷结伴而来,军营的马栏外头聚集了不少男女老少。大家都是来替秦忠林申冤的。人越来越多,围在军营门口,更有甚者用板车将家中八十岁的老母亲推了出来。
''姓霍的!你出来!''
''你草菅人命,天理不容!''
''霍驰出来!霍驰出来!''
''姓霍的,你好狠的心啊,你逼死我们这些军户还不够?如今还要砍杀忠良之士!简直天理不容!!!''
''天子昏聩,竟派了这么个黑心人来陇西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