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贵妃很想阻拦,可她浑身乏力,眼前发黑,只能吩咐青柑她们赶紧跟上去护着。
九公主径直找到了御膳房的总管事詹公公。
能当管事的太监,自然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见九公主气势汹汹的来了,詹公公反倒礼貌周全极了。
元季瑶将那一盒冷透了的清粥小菜端到他面前:''敢问詹总管,本宫与贵妃娘娘每日的份例是多少?''
詹公公不急不慢笑着作答:''回殿下的话,贵妃娘娘餐食肉房恭备每日煺羊胷叉一块,间一日羊乌叉一盘,羊肉二盘,盘肉十六斤,菜肉十斤,肥鸡一支,肥鸭一只。''
她冷着脸听完,继而质问他:''那今日这些是什么?''
詹公公扫了一眼食盒,丝毫不慌,反而笑语盈盈:''殿下,奴才这也是奉旨办事。''
''贵妃娘娘与公主殿下奉命为陛下祈福诵经,一应餐食需参照斋戒祭奠之礼,忌荤腥油腻,方能彰显您与贵妃娘娘的诚挚之心呐。''
语落,他又轻笑着补了一句:''奴才一个下人,哪敢克扣贵妃娘娘与九公主的份例?实在是满宫上下都心系着陛下的安危,希望贵妃娘娘与公主殿下心诚福至,陛下龙体康健呐!''
“九公主贵为公主,尊享天下荣华,心系朝堂安危,又岂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呢?您说对么?”
她看着这张阴鸷的笑脸,还有他身后那些若有似无的偷窥目光····曾经,这些宫人对自己都毕恭毕敬,可原来他们也有牙尖嘴利的一面?自己即便身为公主,也会被太监的三言两语堵得哑口无言!
一瞬间,挫败感重重袭来!
跟来的青柑急忙解围:''殿下,时候不早了,贵妃娘娘还在等着您呢。''
衣衫朴素的元季瑶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小孔雀打道回府。
主仆三人走在来时的那条路上,甬道依旧笔直,她们步履不停,可举目远望这条路好似没有尽头。
渐渐的,她开始觉得疲惫。
自幼备受父皇的宠爱与母后的呵护,在她眼里,这恢弘威严的皇城就是自己的家啊。可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这宫墙好似牢笼,失去了父皇的庇护,自己犹如困兽任人宰割。
天边阴郁的云朵一点点聚集起来,她的心亦如此刻的天色一样,归于沉寂。
回到宁寿殿,洛贵妃正翘首等在门廊下。
''九儿!''女儿脸上的失落之色她早已看清,洛贵妃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母妃盛宠二十年,任凭什么荣华富贵、珍馐美食不都过是过眼云烟?母妃真的不在乎。''
她让松萝将那早已凉透的清粥小菜重新摆回案上。
元季瑶气势萎靡地坐在桌前:''母妃,都怪儿臣无能。''
母妃曾经的话再度涌上了心头,失去了武帝的庇护,她既不能自保,又无法保护母亲,一想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伏身趴在案上,难过又自责地哭了起来。
洛贵妃揽住女儿纤柔的肩膀,任凭泪水淙淙不断地留下来。
袅袅青烟,朦胧月色,空旷的宁寿殿内萦绕着女子悲凉的啜泣声。
这一夜,成长如期而至。
*
翌日,天光大明。
宁寿殿因为年久失修,里里外外都散发出一股腐朽之气。
元季瑶做了一夜的噩梦,醒来后整个人更显得无精打采。她让松萝替自己多涂一些面脂,以便遮盖眼下的乌青。
青柑提议:''殿下昨夜辗转难眠,不如让太医为您再开几副安神的方子?''
有了昨日御膳房的前车之鉴,她心里忽然有些没底,万一太医院的人也和御膳房一样呢?
青柑见主子久久不作声,忍不住偏头打量。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小鱼儿的喵呜声。
元季瑶循声而去,她们突然改变了环境,只怕小狸奴还不适应。
宁寿殿不远处有一棵巨大的广玉榕树,种植年代久远,树冠层层叠叠枝繁叶茂;如今时节还早,按理说花期未至,可这株广玉榕的枝头已经挂满了碗口大的花蕾,团团锦簇,含苞欲放!
她拎着裙摆走到树荫下,倏尔,一道颀长的身影忽而闯入视野。
待看清面容后,眼眶竟忍不住发酸,渐渐模糊的目光中是那人泛着银光的战甲,一双星眸炯炯有神,身姿拓跋如青松。
易知舟静静地矗立在树冠下,孔武有力的臂弯内正托着那可爱的小鱼儿。
一人一猫,虔诚地等待着他们的公主。
元季瑶吸了吸鼻子调整心绪:''你怎么来了?''
易知舟垂眸将小鱼儿递过去:''多亏有小鱼儿带路!''他揉了揉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温柔的视线挪到她的白皙的脸上。
实则,他天不亮就进宫了,但怕打扰她与贵妃娘娘。所以一直藏在这大树下,幸而方才小鱼儿从房檐下跳下来,他眼疾手快将小狸奴抓住。
果然,抓住了它,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她。
待人走近,易知舟俯下身认认真真地凝着心上人,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三日不见,也不知隔了几个秋天?
元季瑶想起自己面容憔悴,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却不想被他强有力地向前一扯,霎那间,二人胸膛贴靠在一起。
方才还是香饽饽的小鱼儿瞬间被遗忘到了脑后,小狸奴只能喵呜喵呜,失落地跳到青石板上。
回首一瞅,那两人却已隐入了树干背面。
“喵呜!”小狸奴发出一声哀怨的呜咽声。
广玉榕的主干笔直粗壮,恰似一个天然的栖身之所。
被他揽在怀里的她嗔怪道:''当心,当心被人看见。''
武安侯不语,目光却落在她微微红肿的眼皮上:''昨夜睡得不好?''
她抿了抿唇,原本不想让他担心,可自己连日受挫,情绪已经跌倒了谷底,此时有他温柔的关怀,自然再也忍不住,于是委屈巴巴道:''突然换了地方有些不适应,兴许过几日就好了。''
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令他心尖微微一颤:''九儿,委屈你了,再忍一忍,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情人的呢喃是治愈世间疾苦的良药,她只听他温柔的一句九儿,就忍不住泪眼婆娑起来。
感受到他微微俯下来的身子,她瞬间心领神会,可还是忍不住轻斥一句:“大胆狂徒!”
她红着脸扬起下巴承接那如期而至的浓情蜜意。
温热的唇瓣小心翼翼摩挲。
寸许丁香,诱人深入。
不断加快的心跳中,他辗转着加深了这个情意绵绵的吻。
直到怀里的她承受不住,发出细微的嘤咛,他才微微抬首,炽热的气息萦绕在二人之间,他坦然地与她四目相对:
“九儿···”
男人动情后的声线与以往略有几分不同,低低沉沉,带着令人羞涩的温度和蛊惑人心的深情。
她脸色绯红,双手无意识地拽着他胸前的衣襟:“恩?”
“易某并非大胆狂徒,全因爱慕心切,只愿时时与你相伴。”
她被亲得发晕,此刻又听他如此真切的表白,脸颊连带着脖颈都烧红起来。
从前怎没发觉,他竟如此直白热烈?
光天化日,在戒备森严的后宫,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不是大胆狂徒又是什么?
易知舟见她久久不回应自己,略略有些担心,可她红扑扑的脸蛋实在诱人,他没忍住低头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