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喜庆的宫宴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若非楚国舅失足落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整体看来,一切尚算圆满。
出宫的路上,国舅爷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汤药见效,整个人仰面靠在车厢内呼呼大睡。
国舅夫人忍不住同女儿低声抱怨:“你爹爹从不肯听我劝解,今日当着满宫贵人的训斥我,真是叫我没脸······”
楚心汐夹在父母中间常觉左右为难,楚国舅脾气火爆,在家中说一不二,她只能竭力劝慰母亲:“您别气了,父亲他今日饮醉了。”
国舅夫人咽下委屈:“哼,他哪一日不醉?这样喝下去,早晚会出事!”
楚心汐凝视着父亲,心中却在想另一件事。
今日她与易知舟奉皇后之命送父亲离席,三人行至九曲桥畔,她站在易知舟身后,所以并未亲眼看见父亲落水时的情形。
可她总觉得有点奇怪······
国舅夫人偷偷打量了一眼车外护送的武安侯,低声同女儿说:“心汐,如今大军开拔在即,你与武安侯······”
楚心汐闻言,蹙眉看向母亲。
国舅夫人心中了然,她安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心汐,母亲知晓你是个知节守礼的好孩子,可这大婚的流程就算再精简少说也得两个月才行。”
国舅夫人朝车窗外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可大军开拔等不了那么久,既然殿下与娘娘都属意武安侯,你也不妨大胆一些,彻底拿住他!”
楚心汐不语,她是堂堂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怎么能如此自轻自贱?
国舅夫人拉起女儿的手循循善诱:“母亲看好武安侯,此番你父亲挂帅,他冲锋陷阵,待大胜而来,他必然平步青云,届时你这好姻缘就是板上钉钉了,任谁也夺不走。’’
见女儿不语,国舅夫人急忙街上话:‘‘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不幸战死沙场,你与武安侯有婚约,还怕你姑母亏待你?年纪轻轻就得个诰命,过个三五载,你若是愿意,就让娘娘再给你指一门婚事,你若是不愿意,就像那大公主一样,独居宽宅大院享尽荣华富贵!”
国舅夫人偷偷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小声对女儿道:“你再年长些就明白了,世上没几个有良心的夫婿。”
楚心汐心中却犹豫不决。
她自小看着母亲操持整个楚家,父亲年年纳妾,府中年年生子,上上下下百余口人,全靠母亲料理安顿,心累倒是其次,偏偏父亲又是个暴怒之人,嗜酒成性,在家中作威作福,就连对母亲这个发妻也时常恶语相向。
国舅夫人神色没落:“好孩子,母亲虽不在宫中,但有些事情也能探知一二;此番娘娘大张旗鼓为楚易两家赐婚,一则是放心不下你父亲,他当年确实立下些许战功不假,但那都是老黄历了,这些年他饮酒过度,又很少带兵,娘娘与太子想必也不放心他,所以才要武安侯从旁协助;二则····”
国舅夫人轻笑一声,回忆起往昔旧事:“你姑母年轻时阴差阳错没能与易家结亲,而咱们陛下又偏偏是个武夫出生,所以······如今娘娘对易家颇有几分旧情在,你若能嫁到武安侯府成为真正的候府夫人,也算是圆了娘娘心底的遗憾,往后你在她心目中的份量自然不一样···”
楚心汐静听不语,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一位故人。
国舅夫人仍在絮絮叨叨:“心汐啊,咱们女子的路本就不多,娘亲为你多方筹谋,易家已经是你最好的选择了。”
马车禹禹前行,易知舟打马走在前头,楚家的二十几名护卫护送马车一路到了长兴街的楚府。
待马车停下来,国舅爷还未清醒。
国舅夫人看着等候在车厢外的易知舟,俊朗拓跋,文质彬彬,真是越看越满意:“辛苦临渊你送我们回来了。”
易知舟礼貌颔首:“国舅夫人您客气了。”
楚心汐缓缓走下马车,在易知舟两步之外站定,她面色平静,可心里早已愁绪纷纷。
大军开拔在即·····
留给她的时间确实不多了,她必须早做决断,眼前的男子的确是人中翘楚,可,可他心有所属,自己若是强贴上去···
国舅夫人招呼家丁们去扶马车内的国舅爷,暗地里却一再给女儿使眼色。
楚心汐无奈,只好垂眸靠近易知舟:“今日易夫人与柔嘉妹妹并未出席,不如明日我亲自登门拜访?”
易知舟扫了一眼国舅爷的背影:“不必了,家母与幼妹性子内敛,不善交际,就不劳你多跑一趟了。”
语落,他刻意忽略楚姑娘尴尬的神情交代道:“大军开拔在即,你若是得空就劝国舅爷戒酒保养,战场凶险还是稳妥些好。”
楚心汐紧抿唇瓣,神情恹恹地点点头。
没等她再开口,易知舟便翻身上马。
橘光漫天,晚霞耀目。
她看着那人飒沓如流星的背影,心中却升腾起些许埋怨。
*
易知舟回到武安侯府时,母亲与妹妹正枯坐在花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