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天晚上,赖秋葵理应来到尹家后立即与尹溪淼打招呼。因为赖芸一直没提这件事,赖秋葵以为这个家的主人在外上班还没回家。直到晚餐全部呈现在实木小桌上。餐厅北侧一处不起眼的小门终于打开,同时一股浓重的烟臭涌出来。
一个矮小、略显肥胖、油腻的花白马尾、顶着黑眼圈戴眼镜、着宽松背心短裤的女人打着哈欠挠肚皮凭空出现在餐厅里。奇怪的是这个小有资产的女人身上没有被改造过的痕迹。在少女赖秋葵的认知里,稍微有点钱的人为了追求生活都会选择器官改造。
“淼淼你要死呀!再在机房里抽烟不开窗户就别给我出来吃饭了!抽烟不说还抽二手烟,搞得乌烟瘴气!”
赖家老娘一声狮吼吓到了一大一小两个女孩。特别是赖秋葵……淼淼?那这个女人就是尹溪淼阿姨喽?老妈你是这个家的保姆,怎么能这么对雇主说话啊!
尹溪淼女士身上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气味,但赖秋葵绝对不会鄙夷这位女士,反而心生敬畏。在这个有钱人都喜欢家庭小助手的时代,尹溪淼依然选择雇佣保姆、愿意给母亲一个赚钱的机会。母亲赖芸的薪水微薄,但总会给赖秋葵带来菜色丰富的“残羹剩饭”。要知道赖芸来尹家打工前,赖秋葵能吃到最好的饭菜就是白面条、陈米饭、白菜、黄豆,荤食是鸡蛋、偶尔是鸡骨架熬汤,水果就是黄瓜与最便宜的苹果。尹溪淼不要的东西都会给赖家,那些衣物什么的除了没有商标近乎全新。一些精包装的食品也只是打开食用了一点。
这些尹溪淼“穿不上”、“不好吃”的东西,对于赖秋葵来说,大小刚合适、食物正好可以为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补充身体。
“有肉串,真好。”
明明桌子上有四菜一汤,尹溪淼只会盯着那一大盘肉串。女人抓起一串咬了一口,皱眉。
“没刷牙,吃什么都不香。”
“三天没离屋三天没刷牙?脏死你算了!”
赖芸推着眼镜已经掉到鼻尖上的尹溪淼,把对方关进洗手间,最后转身看向孩子们,骨节分明的手一挥:“吃饭!”
分明这个保姆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面对自己的母亲、压制现场所有人的赖芸女士,赖秋葵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乖乖端起饭碗先扒拉两大口白米饭,她喜欢尹家的大米,只是这样干吃就很好吃了。干锅花菜里没有肉都很香。赖秋葵从前不知道母亲烧菜的手艺这样好。
不知过了多久,尹溪淼从洗手间出来,看得出来为了让自己干净些,这位女士除了刷牙,还好好洗了脸甚至头发。女人的头发湿哒哒地披在肩上,从冰箱里摸出一提易拉罐啤酒,还从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两包薯片。
“原味的给你俩。”尹溪淼将一包薯片放在孩子们中间。接着,她打开两听啤酒,分给赖芸一听后,脱了拖鞋蹲坐在椅子上、就着麻辣味儿薯片和肉串咕咚咕咚消灭掉大半罐酒水。
赖秋葵端着碗举着筷子,顾不得嘴角沾着米粒,她看见平日里喜欢讲道理还算温和贤惠偶尔说话会很冲的老妈,在用啤酒罐底碰雇主的小肚腩。
比起雇主和保姆什么的,她们的关系更像是朋友。当母亲赖芸指责尹溪淼吃了太多油腻食物脸上有很多痘痘时,尹溪淼阿姨会龇着因为抽太多烟而发黄的牙,往母亲嘴里塞一把薯片。这时母亲会辣得猛灌酒水……尹溪淼会趁机抱起小宁宁,把迷茫的小女孩当做挡箭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小宁宁会笑得很开心、扑在那个不怎么干净整洁的养母怀里。
这时赖秋葵会身手遮住小宁宁的下半张脸——这个小女孩只有在妈妈的怀抱里,才会露出发自内心的无瑕笑容。
要是这样的日子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