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潋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眼睛对上坐在窗边的师尊的目光。
“生辰喜乐。”雍凌周神色温柔地朝他走过来,取出一个乾坤袋放进他怀里。
时潋没精打采地打开翻了翻,还是很给面子地回了句:“谢谢雍凌周。”
后者没法子地点了点他额头,似乎有话要说。
小时潋却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说:“尉迟河说他今年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保证我看到之后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抱住他然后大喊一声‘哥’……”
“荆师姐说今天要亲自下厨给我做一碗长寿面,虽然我觉得她是想毒死我……雍凌周?雍凌周你在听吗?”
小寿星一脸不高兴:“我跟你说话呢!”
仙尊看着徒弟气成包子的脸,犹豫说道:“今日的生辰,为师恐怕不能陪你过了。”
“为什么?”小时潋瞪大了眼。
“今早收到掌门飞书,西南有一只大妖横空出世,伤人无数,此前已有好几支队伍前去除妖,却都折戟而归。为师今日便要启程去一趟。”
雍凌周说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很是怜惜地补充道:
“虽然为师今日不能陪在你身边,但还是希望我们娇娇岁岁年年,平安顺遂。”
小时潋却不依,他把手里的乾坤袋往地上一砸:“不许去!”
其实这事闹得有一阵子了,尉迟河对妖兽之事上心,很早就得了消息。据说那妖本不是什么天生神力,而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不知从哪儿挖出一条蛟兽的骸骨吞了,如今怕都要成魔了!
小时潋心里涌上浓稠的不安,他紧紧抓住雍凌周的袍摆:“你不许去!”
“阿潋,”雍凌周语气柔和却坚定,将他的手松开,“降妖除祟是你我身为修士的职责,那妖害人无数,为师若不去,世间又要平添冤魂。”
他说着,轻声叹了口气:“生辰礼要是不喜欢,为师再去给你寻一寻。”
时潋看着他的背影,带着哭腔喊:“你要是不陪我过生辰,那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长清仙尊步履未停,挺拔却稍显单薄的身形消失在千秋阁。
那日,酒阑灯灺,时潋坐在千秋阁的院子里一颗一颗捡着花生米吃。
倏尔夜风徐徐撩过门边青藤,白衣仙尊踏月而归。
时潋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雍凌周的白衣血迹斑驳,一看便是一身伤处都未曾处理。
小时潋光是瞧着便红了眼眶,又负气一般扭过头悄悄把泪花抹掉了。
“阿潋,”雍凌周捧出一株开得极好的兰花,“我听闻西南有位富商家里珍藏着许多罕见的品种,我给你寻了一株来,你看喜不喜欢?”
时潋瞪着眼睛没去接:“你去降妖除魔做英雄,凭什么拿我当幌子?”
仙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默默地把兰花栽进了院中花圃的一角。他也不顾身上尘土,坐在了花圃边。
许久后,他问:“阿潋,你可知为何我们修道不修仙?”
时潋不答,因为他不懂这两者有何区别。
“修仙者以人为山,以山作路,重在自身修行,为的是一登再登。可修道不同,我与你讲‘天道’,讲的是以人为道,以道为天。”
长清仙尊眼里蓄着小时潋看不懂的情绪,或是怀念,或是欣慰。
“修道,便不能日日举头望月。你我身在高处,更应该走下去看看那些在低处的人。修行时间一长,就容易觉得百年光阴弹指间,世间凡俗皆蝼蚁。可芸芸众生,谁不是天地间的蝼蚁呢?”
雍凌周的脸上流露出类似于慈悲的神色:“今日我所为并不后悔,我只是遵从了我的道。”
话音刚落,他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回忆里咳嗽的身影与成胤慢慢重合,时潋回过神,这才好好打量起自己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