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俞眸光轻颤。
“你们并不一样,但在那天的夕阳里,有什么东西重叠了。”她笑着看他,“你要猜猜看吗?”
桑俞嘴唇蠕动,没有回答,看向迟未晚的目光愈发热烈。
“是孤独。”迟未晚自顾自言语,“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看见了。”
“桑俞,是你想和我做朋友,是你找到了我。”
“是你让我发现你的,对吗?”
“我感觉得到。”
他未发一语,垂在身侧的拳头却已然握紧。
她的一切都让他猝不及防。
迟未晚是闯进来的,闯进他的世界的,后来仔细想了想,原来是自己没有锁门。
也许自己曾隐晦地渴望过什么,可是她看到了,在他的一次次挣扎中,牢牢抓住了他,怎么也没放开。
“真好啊。”
“我是说今天的太阳。”
“也说你。”
说完她闭上眼睛,懒散地瘫在靠背上,享受着日光。
桑俞蜷在身侧的手渐渐松开,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却愈发深沉地眷恋着,他嗓音暗哑,“迟未晚。”
“嗯?”她声音也懒懒的,眼皮都没抬。
“一直这样好不好?”他的语调中带着一丝恳求。
“好啊。”
不多时,迟未晚的脸向背光的一侧偏了偏,有点晒了。
“我说桑俞,别把自己放那么低,你才是宝贝。”
“和你做朋友,是我赚了。”
他喉头滚动,嗓子发干。
宝贝?
也只有迟未晚愿意把他当宝贝。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他的声音随着微风徐徐飘散。
迟未晚立即神清。
她想,但她从来都不敢问。
此刻桑俞主动提及旧事,她一下子精神紧绷,一点不敢马虎。
她紧张的样子逗笑了他,“这次,是桑俞的故事。”
她眨眨眼,想起了清溪山上,关于那条小鱼的故事。
“我……”桑俞想说些什么,又停顿了一下。
他又笑了,“抱歉,本来想说一些有趣的,可以前很多事都记不太清了,越回想越模糊,不过那天放学的事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那天天气很好,我记得天很蓝,云很高。”
“我家住的小区,楼很老,很旧,采光不好,一进去黑乎乎的,楼道的窗户很小,只能照亮一点地方。”
“楼道里很安静,我拧开门,一个女人头发披散倒在地上,佝偻着喘气,那人就提着酒瓶坐在沙发上。这种场面我见惯了,只是背着书包往里走。”
“酒瓶子甩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
“那天和以往没什么不一样,窗户外面电线上的鸟还在叫,那人手里的烟灰缸砸下来的时候,我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终于要结束了。”
眼前人语气平静,迟未晚心里揪得难受,她担忧地看着他。
“桑俞……”
他没有停,望着她笑,“她深深看了我一眼,拾起手边的东西就往那个人身上砸,然后爬起来从阳台跳下去了。”
“外面的人报了警,我就这样活下来了。”
“很奇怪,平时怨我骂我的人竟然为救我而死,真的很奇怪,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他们说我没有心。”
她眼睫轻颤,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审判庭上,是我把那个人送进了监狱,他那副讨好的嘴脸真是让人恶心。”
“可是验伤鉴定显示,除致命伤外均是轻伤,最终判定她是自杀。”
“最该死的人只要坐七年牢,多讽刺。”
“迟未晚。”
“嗯?”迟未晚精神紧绷,应声而响。
桑俞视线死死盯着她,不敢错漏一丝一毫,“如果我说,我觉得现在这样,一个人很好,你会怕我吗?”
颤抖的尾音几不可察,但已然暴露了他的恐惧。
她在桑俞紧张的注视下长长舒了口气,目光坚定柔和,“桑俞,对于鱼来说,只有适合生长的地方才是栖息地。”
忽然,桑俞笑了。
在那样柔软的目光里,他知道,迟未晚又一次接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