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停住。
“到了。”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是一座在草里冒了点尖的碑,碑顶由于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已经掉了层外皮,还生出了些许裂纹。这片坟地里,它是为数不多的荒坟,四月才过清明,别的坟头或多或少摆了贡品,杂草也并不猖獗,而这座碑连看清上面的字估计都得费半天劲先把草拨开。
迟未晚将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去拔碑前的杂草。
“晚晚……”
桑俞想去阻止她,却被她手里塞了一把草,她笑道:“先除草吧。”
他抿唇看她,眼神闪动,最终不再说什么。
直到终于能看清碑的完整形状,两人才停了手,原来他的母亲叫梁云,碑上还刻着——夫桑玉明,子桑俞。
桑俞抚去她身上沾上的草渣,她随意地拍了拍,“不要紧,回去换身衣服就好了。”
他扫了那碑一眼,不说话,只是牵起她的手,动作轻柔地揉着她因为拔草微微红肿的掌心。
迟未晚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笑笑,视线再次移到了碑上,“阿姨,谢谢你。”谢谢你给了他生命,谢谢你救了他。
她歪头,捏了捏他的手指,“小鱼,要不要打个招呼?”
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桑俞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块沉默的碑,像是在对峙。
她陪着他静立在碑前。
沧桑破旧的墓碑像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碑上的裂纹像是一道道皱纹,最深的那道裂到了“云”字上,像是要把它彻底毁掉。坟里是一个女人,她曾经是女儿,然后是妻子,也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选择了做一位妈妈。
她爱桑俞吗?迟未晚不知道,从桑俞讲述的碎片中她感受不到,但是真的完全没有吗?她也不知道。
也许,她连恨也恨得很辛苦。
良久良久,一阵暖风吹过,树摇草晃,桑俞注视着那片吹到碑上的黄叶,半晌后抚落,任由它飘零。
“我们走吧。”
“嗯。”迟未晚点头。
离开墓地的时候,他觉得身上轻省很多,好像有什么东西放在了那里,而他不必再回头。
出租车上,迟未晚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她见了一块素未谋面的人,甚至只是块碑,心里却多了些惆怅。
“晚晚,午饭想吃什么?”桑俞笑着捏了捏她的手。
她心思不在餐饭上,这会被他一说,还真有点儿饿了,一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
“你们是来旅游的吧,我们这个小地方没什么好玩的,来的人也少,要是吃饭的话可以去县高中那边儿看看,那边儿学生多,吃的也多。”司机一遍打着方向盘,一边给两人热情得推荐。
“县高中?”迟未晚好奇。
“对啊,就是我们县里唯一一个高中,听说去年还出了一个省状元呢,稀奇的嘞,真是山鸡窝窝飞出了个金凤凰哩,今年好多人挤破头想把孩子送进去呢。”
“哈哈。”迟未晚被逗笑,转头看向桑俞,“那我们去学校旁边吃?”
“好。”桑俞点头笑笑,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五月的梧桐已经枝繁叶茂,绿意交映,阳光撒过树隙,斑斑点点,明媚动人。
两人在学校附近下车,迟未晚正要导航,桑俞率先牵起了她的手,朝一条沿路都是摊贩的巷子里走去,好像对这片地方颇为熟悉。
“你对这里很熟吗?”
桑俞点头,“嗯,我在这里读的高中。”
他在这里读的高中?她记得清河大学每年的录取分数都不低的,难道说,“去年那个状元是你啊?”
他只是淡淡点头,仿佛这个头衔之于他,无关紧要。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两只手,左手略略抽出两根指头去摸索他的中指,那块有些畸形的指骨硌得她心里难受,她托起那只手,在那节指骨上轻吻了一下。
桑俞一怔,心绪起伏,面上却依旧温和,“我没事。”
“嗯。”迟未晚用力点头,“那带我去尝尝你以前吃的东西吧。”
桑俞握紧了牵住他的那只手,带着她继续往巷子里走,今天是五一,学生放假,巷子里营业的摊位和饭馆相较往常也少了一多半,一直走到快巷尾,他看见了一家面馆,里面的客人屈指可数,但照常营业。
“这家的面还不错,我以前常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