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荡在蜿蜒盘旋的小路上，随着一个急转弯，睡梦中的人直挺挺地磕在窗檐上。

“嘶——”

沈一笑倒吸一口凉气，揉了揉犯痛的额头，这下倒是把瞌睡全给磕没了。

人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又是一个急弯，她连忙撑手稳住身形。

开这么快做什么？又不赶时间。

沈一笑蹙着眉，挑开车帘回望，那婢女立马挡了上去，端着热茶迎上前，轻声道：“姑娘，是要喝茶水吗？”

“不用。”

沈一笑挥了挥手，探出头去。

领头的侍卫骑马走在最前，从她这个视角望过去只看得见马蹄扬起的阵阵尘土，他们前进速度极快，队形却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前后之间的距离都仍然维持着之前的样子。

沈一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正打算缩回脑袋，突然被路旁一块歪斜的界碑攫住了视线——青崖关。

三个残字若隐若现，沈一笑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车帘，心底猛地一沉——这根本不是她回京的路！

“停车！快停车！”

那领头的却头也不回，反而抬手示意队伍加速。

眼见呼唤无用，沈一笑从座上站起，盘算着以这个速度她从马车里跳出去的可能性。

死是应该死不了的，说不定会摔个半残?

疾驰的劲风吹得她发丝凌乱，半个身子还来不及探出窗外，身旁的婢女仿佛发现了她的心思，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动作出格，态度却依然是恭敬的：“姑娘有什么需要吗？”

沈一笑定定的看着她，“你让他们停下，我要下车。”

那婢女却不知道从哪里端出来一盘糕点，“姑娘可是待得无聊了，吃点果子解解乏吧。”

她一字字的强调：“我、要、下、车。”

“姑娘稍安勿躁，到了地方自然就可以下车了。”

“什么地方？”

那婢女把糕点放在一旁，一副避而不谈的样子，正色道：“姑娘放宽心就好，我们公子是不会伤害姑娘的。”

这倒是，这一路来样样齐全又是茶水又是糕点，很多问题虽然避而不答，但他们的态度却是仍然是无需质疑的恭敬。

只不过，这被人胁迫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你们公子......是不是姓裴？”

婢女神色一滞，不敢再说话了。

果然是裴玄，沈一笑放下心来，任由自己倚靠在软垫上，耳边只有车轮的轱辘声，忍不住嘀咕：这家伙，又搞什么名堂？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蹄声陡然急骤，两侧密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枝叶间不时传来金属交错的轻响。

这是……到了？

沈一笑一个翻身掀开车帘。

不远处，灰黑色营帐潮水般漫过地平线，凝成一片沉闷的乌云。

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营帐外有几队士兵在来回巡视，成团的铁黑里，只看得见盔甲在暮色里泛出森然冷光。

沈一笑隔着晃动的车帘望去，一道道身影交错密织成网，整座营地肃穆得像是一座牢笼。

马车在主营帐前停下，沈一笑攥着被风吹乱的裙摆走了下来。

抬头瞬间，不出所料的对上一双幽如深潭的眼睛——裴玄身披墨色大氅，衣袂随风翻卷，负手立于高台之上。

明明该是潇洒肆意的一个人，此刻却僵硬得如同被岁月风化的石雕。

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呼吸间裹着霜雪寒意，他的视线没有因为进来的人有丝毫的挪动，而是一直维持着看向营地门口的方向。

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营地门口，明明是看向她，却又像是穿透了她的身躯，望着记忆深处某个虚幻的影子，这让沈一笑生出一种自己仿佛是误闯入禁地的错觉。

良久，裴玄的手指才微微颤动，像是从一场冗长的梦境中被强行唤醒，从这种迷离的状态里抽离。

这点细微的动作自然没能逃过沈一笑的眼睛，她拎起裙摆冲上前，刚要开口质问，裴玄却陡然转身，一股冷香横冲直撞地钻入她的鼻息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