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身盖着毛毡毯子,坐在摇椅上,周边渡着一轮柔和的轮廓,光看着就心生惬意。
他不可能,她已经……
从困惑、迷茫,到飞速地醒悟这仅仅是一场一醒皆空的梦境,两者间跨越的距离并不算遥远,耗费的时间或长或短,诞生、覆灭转变于一念,期间横着生死两茫茫,苦涩载作舟的思念。
与朝思暮想而不得见的故人重逢,应当是要笑的。可嘴角刚要咧起像样的弧度,两眼就酸涩得噙满了切薄了泡水的柠檬片。
酷拉皮卡走到女人身旁,在对方亲和的,一如既往熟稔、从容的回应下,半跪着。
他捧起她的手心,欲开口先是哽咽。最终只能默默无言,用她的手背抵住他的额头。
呈现的现状与模糊的深梦在脑海里交错,酷拉皮卡一手托着世初淳后背,一手拢着她的腘窝,压制已久的情绪钻了空隙,反扑上来,激烈得控制不住。
前尘往事,皆已作古,每一次回想都会剜出一道豁口。
宛如掀开一半的指甲壳,存在感十足。一半接触到空气,另一半还黏着血肉,卡在要断不断,藕断丝连的状态,要人前进或者后退,两相困顿。
假如不能当断则断,抽刀断水,就只得忍受绵绵不绝的长痛,到最后发展成连呼吸都带着隐痛。
何苦在岁月的洪流里刻舟求剑,苦苦寻觅着早就被海潮带走的珠贝。
奈何人总喜欢自我折磨,不停地在早已覆水难收的现况下,于记忆的长河中,探讨开拓另外一条河道的可能性。
于是天崩地坼,深海下方暗流涌动,表露出本就并不沉静的真面目。要企图征服或者徜徉的冒险家们,领会它真正惊涛骇浪的底蕴。
却又因为担忧倾泻的暴戾伤害了纤柔的女性,将几要冲垮堤坝的黑暗暗自收束。
如果她说,她是大半夜睡不着,来散步的,这种睁眼说瞎话能够被接受吗?世初淳双手上举,呈翅膀状,在两肩左右摊开,为难而拘谨,窘迫到无所适从。
说谎像割手指一样困难,女生咬着牙关,愣是没能为一戳就破的谎言张罗。
她这头被人当场抓包,还没来得及表态,那厢把人抓了个正着的对象先支撑不住了。
酷拉皮卡抱着世初淳的手上举,由肩到背,绷直成一张紧扣着的琴。双臂肌肉膨胀,爆出块块分明的经络,隔着单薄到来不及套件外衣的衬衫,向拥紧的人如实地传达他的心绪不宁。
猛烈的情绪激切难平,连吐息都带着钝刀子割喉的切肤之痛。精准地穿透胸骨,一下下凿着心口。
幸福是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就算能看到、听到,也是透过遥远的景物折射出一幅幅缥缈幻象。过度谨慎地对待,诚惶诚恐地体贴,只能暴露自己的笨拙。
酷拉皮卡双肩颤动着,脸埋在世初淳胸脯前。
感知到胸襟前濡湿的水渍,世初淳悬空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别哭呀,整得像是她做错了什么。
酷拉皮卡变脸、生气,她都能够站在损失了权益的绑匪一方,理顺逻辑。但一声不吭地抱着她哭,像被大人狠心撇弃的孩子,默默无闻地吐露和吞咽下排山倒海的伤心,她就会禁不住跟着伤怀。
由于窥见了他人的泪水,因此衍生难以言喻的酸涩。
丰裕的共情性、充沛的同理心,不能使被圈养的羔羊爱上看守着自己的牧羊犬,但会在险恶的狼群来袭,目睹勇敢忠诚的狗狗被撕咬的血肉模糊后,围着它,帮忙舔舐裸露的伤口。
尤其是在她了解完关于窟卢塔族的惨状,和酷拉皮卡一心走向穷途末路的抱负后。
他究竟要她怎么做,向他许下提出无法遵守的承诺?允许她会好好地待在这,不会闷声不响地逃走?
世初淳做不到,又无法对受害者应激的伤痛忽视不理。
她踌躇了会,双手攀住酷拉皮卡肩背。左手顺着肩头,迟慢地朝下顺,右手在他斜方肌拍了拍,竭力安抚着,“对不起,是我做错了,不伤心哈……”
听着与儿时相去无二的欺哄,酷拉皮卡如梦方醒,猛然抬起脸。清清凉凉的泪水在素净的月华底部,犹若秋夜未凝实成型的霜。
左耳耳坠随着抬起下颌的动作,轻轻摇摆。通透如洗的火红眼无负它七大美色之一的美名,剔透闪亮。
世初淳一横心,抱着酷拉皮卡的头,在他眼睑上轻啄。
仿佛上苍疏忽了才会赐予的,来得太过迟缓的奖赏落下,酷拉皮卡眼皮控制不住轻颤,宛若披着头纱的新嫁娘站在礼堂里,听闻了神圣的宣誓,等候新郎的誓约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