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息尘还是第一次以人的形态和俞闻清躺在一张床上,这让他觉得新奇,更多的是紧张和忐忑,他清楚地知道方昭琦想对俞闻清做的事,也明白这是俞闻清心里一直迈不过去的坎儿。
被子是一人一条,挺厚的,但他也一直挺注意的,没往中间靠,别说动弹了,连转头都不敢,过去可以轻松地躺在俞闻清的枕头上,还能用小鸟脑袋贴着他的脸,现在却只能跟个假人一样呆着,谢息尘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睡不着么?”
俞闻清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可能因为有夜色的遮掩,这会儿也有些哑。
谢息尘先是摇了摇头,后来才反应过来俞闻清看不到,才开口回答,“没有。”
“是不是住不习惯?”
“有可能吧。”
“不好意思啊,我家比较简陋,你凑合凑合,”俞闻清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如果不太舒服的话,小区对面有个宾馆,你可以……”
“我不去。”谢息尘断然拒绝,“这挺好的,能睡,习惯两天就好了。”
俞闻清往左边转了个身,留了个背影给谢息尘,轻轻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谢息尘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没有的,平时白天家里也没人,小可正好放假,你在的话……正好陪她玩。”
谢息尘听出了他话里的停顿,明明今天自己吧俞闻可吓得不轻,亏得俞闻清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苦了他了。
“小可挺喜欢你的。”俞闻清又说,“她不会躺在陌生人的腿上睡觉,别看她大大咧咧跟谁都亲,心里分得可清楚了。”
谢息尘这才挑了挑眉,声音也暗了下去,好像染上了一层困意,“是么?”
“嗯。”
不说话的时候,屋子里细小的声音就会被放大,不知道是因为冬天太冷,还是睡了两个男生的屋子太热,楼上的地板突然传来了小球砸地的声音。
先是重重一下,接着就慢慢轻了下来,最后滚到了远一点的地方。
第一次和同性同床的两个人,也在这样静谧的冬夜里,慢慢坠入了梦乡。
——
兴许是昨晚睡得实在深,也实在熟,次日俞闻清醒过来的时候,先看到了站在床头架子上倒挂的松鼠脑袋,黑漆漆的小眼睛,几根飞起来的眼睫毛,一张小小的三瓣嘴里还能看得见牙。
还没适应家庭新成员的他一骨碌就从床上起来了,动作太快太猛,给松鼠也吓了一跳,蹦跶了两下跳到了站在床边俞闻可的肩膀上。
俞闻清揉了揉眼睛,才松了一口气,手抓过放在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往右边看了看谢息尘还在睡,就对妹妹勾了勾手,让她过来一点。
“怎么啦?”他几乎是用只能让面前耳朵听见的声音在问,“小可饿了吗?”
俞闻可点了点头,露出了些委屈的神色。
“爸爸妈妈呢?”
小姑娘明白俞闻清这么说话的原因,也许是她自我觉得控制不好音量,才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作了个在地上走的动作。
“没关系,爸爸妈妈去上班了,但哥哥在家呀,哥哥给你弄早餐好不好?”
“好!”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忘记了自己前一秒要控制音量的事情,吓得俞闻清赶紧伸手要去捂妹妹的嘴。
谢息尘呢喃了一声,又翻了个身过去。
自从能成人形回来了后,他看似游刃有余,也能和人准确对话,事实上,他每一刻都有些提心吊胆,他总怕因为自己的一些行为,给俞闻清造成不好的后果,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暴力对待方昭琦和邹博明的原因,明明可以打一顿了结,可他却不愿意让俞闻清有后患,更准确地说,他不想让俞闻清的生活脱轨。
他想做的,就是配合他,顺利毕业、顺利工作。
对于一个只在宿舍里呆过的鸟来说,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实在算不得什么社会一隅,因此对于他来说,每次新的场景,信息量就会像海一样涌过来,他能够想婴儿一样汲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却无法享受他们的天真。
这对谢息尘来说,都没关系,他一直是拔苗助长的。
可他却忽略了自己也精力有限这个事实,过去在宿舍,他从来不敢睡实,要防着方昭琦、要防着邹博明,后来袁野受伤了,还得防着栖鸣山,几乎一步都不敢离开俞闻清。
但昨天是在他家里,安全、温暖,整间屋子都是独属俞闻清的干净清冽的气味,这是他从睁眼开始就闻到的气味,让他觉得安全,心神都松了,他想把命都留在这间屋子里。
俞闻清此刻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依旧英俊帅气,却因为闭着眼睛,少了些盛气凌人,连面部轮廓都柔和了不少,仔细看,好像嘴角也是翘的,仿佛在笑。
他没忍住往前凑了凑,看到谢息尘的右手露在了被子外,还掉下了床。
心里暗暗笑着,这么大个人了,睡个觉怎么还没小可稳重。
于是俞闻清就像照顾妹妹那样,绕到了床的右边,轻轻握起了谢息尘的手腕,再用另一只手掀起了被角,再慢慢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