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914天-
脚步声孤独地回荡在车厢内,阿尔加利亚几乎浑身浴血,血迹攀上他的肩膀上,附在他的胸口,缠绕他的腰间,如病症,如疯狂,遍布他的全身,浸透他的外套,使原本蔚蓝的布料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褐色。
行过的地方像是大型肉铺,到处都能看见人类被开膛破肚。
阿尔加利亚哼着歌,在车厢之间漫步。他手中拎着一节连着脑袋的脊椎,此时还在扭动、尖叫。
他对此置若罔闻,表情稀松平常得就像拎着在早市买的一尾活蹦乱跳的鱼。
由于血湖的不断迫近,列车内生存空间被挤压。为了争夺为数不多的几节安全车厢,各个势力之间爆发了争斗。
而现在他手上拎着的这个男人,两个小时前偷偷趴座位底下,砍掉了安吉丽卡半截小腿。
阿尔加利亚追了好久才把人抓出来,甚至为此牺牲了一只眼睛。
大概是被那个男人吵烦了,阿尔加利亚把那颗头颅拎高,与自己对视。
蔚蓝的眼瞳深处,乖戾悠闲地舒展身体,而那只被刺瞎的右眼,眼球中房水混合着血液,在眼眶中不断积蓄、溢出,稍稍一动便滴答坠落,宛若流泪。
阿尔加利亚的神色中铺满不屑,与他吐出的的敬语背道而驰:
“这位先生,可不可以请你安静一点呢?”
“难得的好调子,都被你发出的噪音毁了。再发出那种像泡在垃圾桶里□□一样的声音,我不介意真的把你变成厨余垃圾哦?还是说这正合你意?”
男人似乎被他的气势镇住,短暂的安静后,却又开始吵闹。
阿尔加利亚叹了口气,自怨自艾道:“果然听不懂人话,我干嘛跟这群疯子白费口舌?”
说着,他随意从旁边堆着的人类残肢上扯下一大块肉,堵住男人的嘴巴,世界就此安静。
回到来时的车厢,安吉丽卡依旧坐在原位。她手握骑士枪枪柄,长枪伫立在她身旁,枪尖顶着天花板,一位红发男性被其刺穿,在半空中狂乱地挥舞手脚,安吉丽卡抬头望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安吉丽卡,我回来了~”阿尔加利亚带着愉快的语调跟妹妹打招呼,“今天过得怎样?”
“啊,欢迎回来,哥哥。”安吉丽卡从座位之间探出脑袋,另一只手摸出页锤,“一个人太无聊了,我在尝试跟他说话。”
“结果如何?”阿尔加利亚向妹妹走去。
“还能如何?失败了呗。”安吉丽卡撇撇嘴,左手页锤漫不经心一挥,红发男人的头盖骨协同脑浆便一起被砸的稀碎,飞溅到另一侧的墙上。
接着,阿尔加利亚手中拎着的那段连着头颅都脊椎进入了她的视线。
“……你又去拆人啦?”
安吉丽卡端详了一会儿那颗头颅,抬眼,才瞥见阿尔加利亚那只正在往下流淌血水混合物的眼睛:
“还弄坏了眼睛,这下得不偿失了。”
“别这么现实嘛~”
阿尔加利亚笑意不减,手指在脊椎的骨节上游走,表情沉醉得像是在抚摸艺术品:
“这次能取出这么完整的脊椎连我自己都惊讶,你看,连一点多余的节凸都没有,多么美妙的杰作。你不夸夸我吗?”
“好好,人类在徒手抽脊椎这块领域,你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安吉丽卡用无奈的掌声回应了兄长毫无道理的求夸夸,随后,她朝阿尔加利亚招招手:
“过来点,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阿尔加利亚把手中连着脊椎的人头随意一扔,明明是刚刚还在吹嘘的东西,下一秒好像就失去了兴趣。头颅如同一个连着尾巴的皮球,咕噜噜地滚走,撞到墙壁又回弹了一小段距离,最终停在某个车座下方。
他来到安吉丽卡身前,朝她俯下身子,微微歪曲膝盖,调整到一个安吉丽卡稍稍抬头就看清自己的姿势。
阿尔加利亚在低头时无意识眨了下眼,不知触到了哪块肌肉,那颗坏死的眼珠就这么“夺眶而出”。粗壮的眼神经还连接着眼球的后方,树枝不让果实落地,就这么紧紧拽着它。
“啊,掉下来了。”安吉丽卡的语气透露着意料之中的平静,她捧起阿尔加利亚的脸颊,“我帮你弄断?”
“好。”阿尔加利亚垂眸,银白色的睫毛不小心接触到暴露在外的眼神经,沾到了些许血渍。
安吉丽卡捻起哥哥垂在脸旁的眼神经,食指绕了一圈,另一只手掐住还留在眼眶中的末端,用力一拽,神经组织被她拽断。安吉丽卡小心翼翼地将残留部分推回阿尔加利亚的眼窝,那只坏死的眼球留在她的掌心。
苍蓝的虹膜支离破碎,露出里面被刺穿的晶状体,安吉丽卡试图用拇指抚平它破碎的缺口,尽管这一举动只是徒劳:
“可惜了,明明是这里为数不多干净的颜色了……”
“没什么可惜的,你拥有和我一样的眼睛,不是吗?”
在这污浊的世界中,安吉丽卡的眼眸是最纯净的蓝色宝石,不露仓惶、未染疯狂,连心智似乎都能被那湛蓝的光芒固定。
那团光芒能够入侵阿尔加利亚的内心,照耀他的思绪,投下讳莫如深的倒影。
光芒耀眼出尘,阴影浓墨重彩。
此刻,光芒的主人闭了闭眼睛,所当然地指出阿尔加利亚话中的漏洞:
“人是看不见自己的眼睛的。”
“也是。”阿尔加利亚轻笑,在安吉丽卡面前半跪下去,他拉起妹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让她的拇指正好触碰到那只完好的眼珠,珍重得仿佛要完成什么仪式。
“安吉丽卡想要的话可以拿走。”阿尔加利亚的话面向自己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