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说的可是,以诚相待?”朝云听不明白其中的某些字眼,故而听得云里雾里的,试图用自己明白得去理解。
季璋一愣,随即道:“是这个理儿,你明白就行。”果真是读书人,她说一长段,人家四个字搞定。
“多谢娘子指点,只是”
朝云欠身行礼,话锋一转,“如今管家权在娘子手中,娘子却又无意这主母之位,不知娘子有何打算?”
重心虽不在,但这权力还是在意的。
季璋挑眉,不知她是何意图,将球踢了回去,“你这般问了,想来是有了想法,不妨说说。”
朝云看着季璋不似作假的坦诚眼底,壮着胆子道:“不妨娘子将我要来,我日后学着管家也能替娘子担忧。娘子意下如何?”
“?来我这儿,日后见苏轼的机会可就少了,那任妈妈那边也是难见几面。你确定?”季璋故作镇定将眼前的问题尽数抛出。
朝云哑声了。比起管家权,她自然是更想日日陪在苏轼身边的,这也是她愿意没名没分留在苏府的初衷。
但是就这样眼睁睁瞧着管家权落在主母身上,她又害怕,害怕季璋真地会坐稳主母的位置。
季璋看出她的纠结,提议道:“要不你还是留在郎君院子,半个月来我院中一次,可好?”
她可不希望朝云住进来,有个摄像头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都要防着,真地很窒息。
“那就听娘子的。”朝云妥协了。
适时,二宝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娘子,大厨房今日刚刚采买了一批黄瓜,袁娘子拣着嫩的给咱留了些!”
这么多菹菜,就算是过水去了咸味,若是没有新鲜蔬菜中和一下,这浇头放下去也还是只有咸味。
二宝欣喜地从门外进来,瞧见朝云的一瞬间脸又垮了下去,不过碍于之前俩主子的话故而也没说什么。
季璋瞧了瞧水中涨了一圈的面剂子,伸手捞出来一个。一个指头戳下去瞬间被松软的面团包裹,这面就算是发好了。
“二宝可以烧火了。”季璋则拿过黄瓜准备清洗切丝,瓜上却多出了一双手。
“娘子,我来。”朝云将黄瓜放入水盆内主动端走。季璋才刚为自己指点迷津,她朝云可不是好赖不分的忘恩负义之辈。
季璋抬眼看向朝云,然后缩回了手,“去吧。”左右她都有事要做,有人要做就给了。
水滑面除了面,最关键便是这浇头。趁锅内油辣,将之前切碎过水的各味菹菜混合倒入锅内,待炒至金黄时倒入姜末、蒜末等一众调料调味,最后加入少量蛤蜊酱增鲜出锅。
此时菹菜统一的腌制味已经完全消失,各种菹菜原本的味道被表面的油锁在碎块里,空气中只弥漫着香喷喷的油炒味。
锅内的水很快也熟了,如蟹眼般的水泡汩汩冒出仿佛在示威。
季璋可不会放任它如此,捞出水中剂子将其向左右扯拽,扯成阔薄片直接扔下锅。
如落叶般轻飘飘的面片刚入水,还未沉地便被水泡顶到了水面,只得在水面随着水泡炸开的水痕上下浮动。
须臾片刻,所有面皮皆已下锅,白花花的一片在锅内翻滚。原本宽阔的水面也变得拥挤,只得通过季璋手中搅拌的锅勺才能确保每一片面皮都有机会浮到水面上。
“起锅!”将想趁机跑入碗中的水分沥干,七八片面皮就装满一只碗,苏迨的小碗更是四片就已经冒尖了。
趁着碗中冒着热气,咸菜浇头一放,再加入芝麻酱与杏仁酱,最后加入刚刚切好的黄瓜丝。
随着筷子翻动,腾腾热气快速消散,待能看清碗中情况时,片片都裹上浇头的面皮便拌好了。
“谁来第一口?”季璋看向二宝和朝云,问道。
“娘子,我来!”二宝可不给朝云磨蹭的时间,直接道。朝云面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失落,眼尖的季璋并未错过但也没有做什么。
劲道面皮的热气将芝麻酱与杏仁酱的香味激发,而清脆爽口的黄瓜丝恰巧中和了两种酱过分的甜腻,使其香而不腻。
至于咸菜浇头,更是如惊喜盲盒般,让人无法预料。
每种咸菜都有不同的口味,咸脆交加的咸笋干、外咸内脆的酱瓜、用糟卤与河水腌制偏甜口的糟茄、如草般干瘪却格外有嚼劲的腌韭,每一口随机咬碎的咸菜种类不同,在嘴内炸开的味道亦不同。
劲道有嚼劲的面皮则为咸菜浇头提供了展示平台,让人有耐心慢慢品尝完每一口的惊喜。
二宝第一口嚼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吞下去,眼中迸发出精光,“娘子,每一口都是不一样的味道,感觉一口下去吃了好多种口味!”
朝云闻言也不禁咽了咽口水,真有二宝说得这么好吃吗?季璋看着她的小动作,拿另一只空碗给她也夹了一片,“做出来的东西,本就是给人吃的。”
“多谢娘子。”朝云拘谨地接过,瞧着二宝又埋头嗦第二口,还是不放心地只浅咬了一口。
这一口犹如摁开了什么开关,不动声色咀嚼的朝云加快了咀嚼的速度,然后咬下了一大口,半信半疑的眼神也变得与二宝一般。
她风卷残云般很快就解决了第一片,然后拿着空碗看着季璋,“娘子,能否再给···”
不待她说完,季璋便开口打断了她,“这面没有过冷水,若是晚些送回去可就粘一团了。”
朝云这才回神,想起还要苏轼送饭,连忙放下碗筷。季璋也十分豪气,一口气给她装了四碗——任采莲和她扭捏的好大儿也不能落下。
“多谢娘子。”朝云依依不舍瞧着灶台上的碗,但还是毅然拎着食盒走了。
忍了一下午的二宝这才凑过来,抱怨道:“娘子,您为何对她这么好?”她不明白为何自家娘子会对一个想抢自己丈夫的女子这么好。
季璋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二宝,
“二宝,女子之间并非都要为了一男子产生争抢,而女子也并非要得到男子的喜爱才能存活。我与朝云并不是敌人,你日后也要收敛起对她的敌意了,听见没?”
二宝明白自家娘子的话中意,却还是担忧道:“可若是日后她真成了苏家的主母,然后欺负娘子和小公子可怎么办?”
季璋知道二宝一心都是为自己好,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坚定道:“不会有那一日的。”
朝云成为主母的那一日,她应该早就带着二宝不知在哪处逍遥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