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真要强硬闯入,这小和尚是拦不住她与二宝两人的。可她怕给迨哥儿惹麻烦,怕那辩才寻得机会罚他。
万般顾虑下,季璋再次妥协,“那小师傅方便将这长命缕转交给我儿吗?端午习俗,这总要忌讳的···”
“这可以,”
这回,小和尚倒是出乎意料地痛快,松开握着佛珠的手,直接摊开掌心任由季璋将五色的百索放在他的手上,“这下女施主放心了吗?”
季璋怎会听不出其中驱赶之意,却仍不识趣问着最后一个问题,“劳烦小师傅再回答最后一个问题,迨···竺僧还好吗?”
“小师弟一切安好,女施主安心。”
“···那就这样罢。”在小和尚的注视下,季璋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拎着食盒离开了天竺寺。
直至载着季璋的马车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小和尚也不曾离开山门,反而突兀地朝另一方向望去,“通判大人,通判娘子已经走了,您可以出来了。”
苏轼比季璋先到天竺寺,奈何小和尚还未与他说上几句,季璋便到了。然后小和尚只见堂堂杭州二把手做贼心虚般,拉着身后的女使躲到了一旁的树后。
今日住持特地交代了只见通判一人,故而小和尚顾不上苏轼的异常,只能出面将季璋拦下。
将二人对话一字不落听入耳中的苏轼从一旁树后缓缓走出,视线从季璋消失的方向收回,苦笑道:“拙荆思儿过切,师傅莫要责怪。”
小和尚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将残有季璋体温的长命缕递给苏轼,
“小僧本就是奉命来接通判大人的,与通判娘子交涉自然也在职责范围内。这长命缕无法入庙,还是请通判大人代为保管罢。”
若不是收到了苏轼的眼神示意,这长命缕他也绝不会收的。
不过这夫妻二人也是奇怪,此行目的一致,却非要分开拜访,徒增他的工作量。
“多谢师傅。”苏轼攥着那还没自己手掌长的长命缕,只觉格外烫人,烫得他心头漏了个洞,还被莫名涌起的酸涩循迹彻底占据。
烫手的山芋抛出,小和尚不再逗留,转身催促道:“住持已经等您许久了,且随贫僧进去罢。”
“嗯。”苏轼闷闷道,抬腿跟上。
朝云小步跟上,贴心问道:“郎君,这绳子与您今日这身相悖,要不朝云替您保管罢。”
苏轼今日一身水墨色圆领宽袖襕衫,尽显儒雅。这五颜六色的绳子无论是套手上,还是挂腰间都是煞风景般地存在。
“无妨,这东西太小易丢,不必你花费这个心思保管。”苏轼温声拒绝道,手下将其攥得更紧。
“是。”朝云垂头闷声回道,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若是旁人听了这番话间皆是对朝云照拂的话,只觉苏轼对这个女使格外上心。朝云自己却知她又输给了王闰之,还输得很彻底。
寒食节至今已然有一月的时光,她一直陪在苏轼身边。才子佳人,红袖添香,过得好不快活。
这段时间内,他没有提起过王闰之,也没去过她院子,也甚至连苏过也未曾提及。
就在她以为已经胜过王闰之时,今日远远瞧见那人的身影便慌不择路躲起来的郎君,却又给她一记清醒的耳光——苏轼心里放不下王闰之。
王闰之,你到底给郎君下了什么迷药!
*
无名书肆,二楼厢房内。
钱叔看着对面的许久未见之人,打趣道:“季娘子,终于舍得出门了?”
苏府的事,他听苏迈提过几嘴,但他终究是外人。而且在明面上钱彦远与苏大娘子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故而也无法探望。
如今季璋愿意主动出门,想来应是好了不少。
“都要亏钱了,可不得来一趟吗?”
季璋看着面前精神矍铄的老头,开门见山道:“前几日那夜间脚店的事,钱叔您考虑得如何了?”
府内还有苏迈呢,她得尽快赶回去,可不让迈哥儿一人过端午。
提及此,老顽童骤然收敛了顽劣,“你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这一问,反倒将季璋问得一头雾水。她面露不解,“最近有什么小道消息吗?”
钱彦远瞧她这副模样,便知硬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毕竟他知道此消息,也是因为在这消息灵通的书肆。
“哈哈哈,季娘子这财运,可真是挡也挡不住啊。”钱叔不禁感叹道。
言下之意已然同意,可瞧着钱叔这疯癫的模样,季璋不确信道:“钱叔这是同意了?”
“岂止是同意,就是为了保全自己,也必须得同意!”钱叔肯定道。
“此话怎讲?”
钱叔反问道:“你今日可有去看健壮儿郎划龙舟?”
季璋摇头。家中之事都忙不过来,哪儿有闲情雅致去管其他。
“幸好你没去,不然这杭州的脸面可就保不住了。”
在季璋疑惑的目光中,钱叔娓娓道来,
“周边常、润两州自惊蛰以来,便再未下过雨,就连今日的划龙舟也免了。咱们虽在杭州,还未出现缺水的情况,但西湖的蓄水也受到了极大影响,今年这龙舟也是难看得紧。”
季璋蹙眉,“您的意思是……今年这两地会出现旱灾?”
钱叔凝重地点点头,脸上闪过一抹担忧,“到了这个地步,旱灾都是小事了。”
只求别出现饥荒,那可是要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