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迈虽怀有见不光的私心,但这的确是一件互利互惠的交易。只是不知当这孩子日后有了自己的想法后,会不会后悔。
季璋回到代儿面前,问道:“你当真愿意跟我回去?”
“愿意的。”小娃重重地点点头,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若日后我对你不好,你也愿意吗?”瞧着他真诚的双眸,季璋心虚般挪开了视线,将丑话说在了前头。
“只求王娘子给一条生路,代儿定会乖乖听话。”几个月的流浪日子,代儿早已知晓自己若是被留在城外是何下场,此刻一心只想尽快离开。
“那便跟我回府罢。”见他如此配合,季璋也蓦然松了口气。好似有了这句话,她日后的负罪感便会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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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苏迈屋内。
“娘子,那小娃嚷嚷着不习惯,不肯脱衣裳,非得自己洗。连带着将小厮也赶了出来。”二宝推门而入,无可奈何道。
这小孩不知多久没打理过了,若是单靠他自己洗,不知多久才能出来。
望着外面渐黑的天空,苏迈劝道:“母亲,要不您先回去罢,训话也不在这一时半刻。”
“那把任妈妈叫来罢。拢共这孩子日后也是归她管,这些话也是说与她听的。”季璋妥协道。
既然这孩子一早便打定主意是要送走的,那便能少接触就少接触,以免生出感情,再生不舍。
苏迨赎身一事,任采莲是知道的。故而任采莲听说了这个消息便已猜到了带他回来的意图,也预料到了季璋的传唤,一早就候在门外。
待二宝出来喊人,她才跟着进了屋,“见过大娘子。”
“任妈妈请起。”
季璋开门见山道:“任妈妈,带回来的这孩子日后还望您多费心了。”
“老身愚笨,怎么个费心法,还请大娘子明鉴。”任采莲刨根问底道,一副听不懂的模样。
季璋也不遮掩,直道:“这孩子日后要送去上天竺寺的,任妈妈费心多盯着些,莫让其他不长眼的欺负他便好。”
“那既如此,不如将他安排在您身边罢。小公子眼下到了好动的年纪,正好缺一玩伴。”任采莲提议道。
季璋陡然提高了声量,不容置喙道:“不可能。绝不能让他接触过哥儿。”
任采莲看出了季璋的态度,提议道:“既是如此,娘子何不直接将他养在别处?”防患于未然,这个言简意赅的道理,她不信季璋不懂。
“眼下人人自危,谁愿意养个随时都会被送走的孩子?”季璋不是没想过这个法子。
可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不愿意与这个小娃建立情感羁绊,又有谁会愿意去顶着这注定会分别的痛苦去善待他。
苏迈道:“母亲,不若就先将他留在我院内罢。”之前为苏迨准备的屋子,眼下正好可以用。
“行吧,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思来想去,也就苏迈这儿最为合适。
他整日不是在书院就是在书房,是整个府内最清净的地方,也是能让这个孩子与人产生最少情感羁绊的地方。
待季璋与二宝离开后,不知情的朝云这才出现,拉着任采莲询问情况,“任妈妈,这小娃一无身契,二无牙婆子担保,就这样不明不白留在府内,日后若是出了问题可如何是好?”
任采莲摇摇头,只道:“这小娃命贵着呢,可不是做小厮奴婢的命。他的事,还轮不到咱操心。”
“知晓了。”朝云道。
看来,这第一封写给郎君的信有着落了。
*
翌日。
往日雷打不动卯时三刻起身的苏迈,在经历了一天的布施后也累垮了,今日睡到了辰时三刻才悠悠转醒。
索性腊日书院休沐三天,今日晚起也未酿成大错。
“公子,要洗漱了吗?”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屋门外响起,吓得坐在床上醒神的苏迈瞬间清醒。
他这才响起屋外之人是谁,连忙下床披上衣裳,开门将外面之人放了进来。
“嘎吱”一声,屋门打开。冷风冷气直往苏迈的衣裳里钻,却被代儿手里端着的半盆热水散发的热气抵消,苏迈反而感觉身前偏下的位置有阵阵暖意传来。
苏迈面色一沉,裹紧身上松散的衣裳,头一次在院内大发雷霆,“院内的其他人呢?都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