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着沉重的步伐挪到沙发前,短短一段路早已耗干了孟弃的全身力气,他一屁股就斜躺到沙发上,然后抬起右手挡住双眼,静默了好久之后才开口对董佳铭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接下来传到孟弃耳朵里的不是董佳铭说话的声音,而是他用手指敲击沙发扶手的声音,哒哒哒,像鼓点。
孟弃猜想着董佳铭应该是在思考怎么开口。
任随一思考问题的时候也喜欢用手指敲击物体,不同的是任随一敲出来的律感让人急躁,而董佳铭敲击出来的律感却如春风拂面般让人轻松,听得孟弃都昏昏欲睡了。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董佳铭才开口说话,他问孟弃,“你猜到我想问什么了对吧?你是怎么知道你……?这太骇人听闻了,即使我已经诊出了脉象,但依然不敢相信。”
孟弃不敢把和穿书有关的实情告诉给董佳铭,即使他是安全感爆棚的董佳铭,他只能临时编个自以为合理的谎言,希望能糊弄过去,“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孟家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我又是在,又是在和人那个之后出现的这种超常规反应,所以多多少少猜到一些,今天中午你给我诊脉时又那样问我,我就更加确定自己猜的没错了。”
董佳铭“嗯”了一声,表示他在听,顿了顿又继续问孟弃,“接下来怎么办?看你的反应,你应该是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的,那你们孟家人呢?你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吗?”
孟弃说,“我觉得我爸知道后会扒我一层皮。”
对不起,孟臻朝孟老板,先给您扣一顶封建家长的帽子,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当面向您道歉,孟弃默默在心里说。
“他一直把我当成接班人来培养,我却闹出了这种让他丢脸的事情,他得失望透顶了吧,怎么敢再把孟家交到我手上。而且我记得之前那个孟家人被沉塘了,应该是的,我没记错的话。”
孟弃又在心里默默说,对不起,孟氏列祖列宗,也给你们扣了一顶不光彩的帽子,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给你们多烧几柱香,好好地向你们赔罪。
“所以你是想出去躲一段时间吗?”董佳铭问得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孟弃忍不住朝董佳铭竖起了大拇指,“厉害,这都被你发现了。”
董佳铭脸上露出愁容,“也就是呆头呆脑的况辉发现不了,如果不是正巧碰上祁运和伍哥的事情,就你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祁运他也未必不会有所察觉。”
“替我保密吧,不要告诉他们,如果他们问你,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我躲过这段时间后我会亲自向他们解释的。”孟弃央求。
“躲过这段时间?一个月还是十个月?”董佳铭追问。
一个月用来打胎,十个月用来孕育,董佳铭不愧是学医的,问题都问在关键处。
孟弃是弃儿,从出生起就没感受过父爱母爱,一直以来他都不知道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会比爷爷奶奶的宠爱更令他幸福吗?他自己悟不出来答案,也问不到答案。
更不知道当他在他妈妈的肚子里时,他的父母期待过他的出生吗?会因为他的存在感到幸福吗?
但是他明白自己的感受,除却刚得知真相时的恐慌,之后的每时每分他都因为一个和他息息相关的小生命的到来而幸福着。
因为有被遗弃的经历,他知道被至亲之人放弃的滋味有多不好受,他不会让这个愿意选择他当家人的小生命体会这种被放弃的绝望感,所以他已经有了选择。
“十个月,”他认真回答董佳铭,“他既然选择我,我就要对他负责,我要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他将满载着我的期待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在我的爱里慢慢长大。我要把他生下来,我不会放弃他。”
“这很难,孟弃,你确定已经想好了吗?而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董佳铭再三追问孟弃,他跟着他的爷爷看过更广阔的天地,自然懂得多些,大概是怕某一天孟弃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吧。
孟弃非常肯定地回答董佳铭,“确定好了,佳铭,你不用再劝我,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告诉我一些注意事项吧,等我离开这里后,再想遇见像你这么厉害的中医就很难了。”
他去的地方偏僻落后,能有医生就不错了,他并不奢望能遇到像董佳铭这么厉害的。
董佳铭略思索了一下,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形状像铃铛的雕刻物递给孟弃,并向他解释,“这是我爷爷设计的信物,他每收一个徒弟就会送给人家一个,既做警醒之用,也做在外遇到困难时相互帮扶之用,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关键时刻能帮到你。”顿了顿,董佳铭又叹息一声,继续说,“当然,我更希望你永远用不上它。”
孟弃把董佳铭爷爷的信物托在掌心里看了又看,然后笑着向董佳铭表达他的感谢之情,“借你吉言了佳铭,谢谢你,还有,我福大命大,说不定真就用不上它。”
董佳铭也笑了笑,说,“但愿如此。”
之后董佳铭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给孟弃详细地科普了孕期注意事项,孟弃怕记不住,直接打开手机上自带的录音器录了全程。
董佳铭被孟弃的这番操作整得哭笑不得,提醒他,“想不起来的时候随时问我就行啊,你录它干嘛,浪费存储空间。”
孟弃又不能把他即将去的地方告诉给董佳铭,只能故作镇定地解释,“万一你忙起来没看手机而我又很着急呢,录下来总没坏处。”
录完之后孟弃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活下去的把握一下子就增加了七成。
董佳铭这时问他之后去哪里。
孟弃揉了揉后脖颈,看了董佳铭一眼,支支吾吾着说,“还没想好,再说吧。”
董佳铭知趣地没再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