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清冷如冰坠泉。
陈叔打起竹帘,傅溶入内,“我回来了,舅舅。”
江落紧随其后,只见柳章端坐在书桌后,身着水碧青色华袍,头戴玉冠,身姿挺拔,如松风流水。天然矜贵,不可直视。此人身形和傅溶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眉毛浓密,眼睛和嘴唇的线条偏薄,锐利,面无表情,带着几分冷漠的距离感。
柳章抬起的目光越过傅溶,正好对上后头江落。
江落打了个激灵。他的眼神那样深,好像什么东西,穿透自己。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傅溶注意到柳章锐利的视线,忙道:“这是我带回来的小丫头。我在信上跟舅舅提过的。”
柳章手持狼毫,像是虎口架着一柄剑,他静静审视着江落。
江落一动不动被他盯住。
那特殊的气场,以及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傅溶怕他吓着江落,道:“她叫江落,出身南荒,是只小妖,但几乎没有法力。我看她老实本分,灵台清明,没害过人,且有向善之心,便带在身边。她想跟着我学修行,听凭舅舅差遣。”
傅溶示意江落上前,江落屈膝俯首,朝柳章一拜。
柳章道:“这就是你信上所说,没有妖丹的妖精。”
“是。”
“你可知她为何没有妖丹?”
“大概是,她根基浅薄,还没结丹。”
原因可能有很多,傅溶也只是揣测。他说完,柳章勾了勾嘴角,似乎有戏谑意味。难道他说错了?傅溶感觉到怪异,柳章并未多说什么,只问道:“你想收她当丫鬟,还是徒弟?”
“跟班吧,管她吃住,她跟着学点东西。”
“你可想清楚了?”
“清楚。”傅溶道。
“好,”柳章道:“你带着她吧。”
“多谢舅舅。”傅溶道。他转头,示意江落起身。
傅溶以为留下江落要费点口舌,没想到事情进展如此顺利。柳章甚至都没怎么多问。江落还是有些怯,身体半躲在傅溶后头。柳章是个宽和长辈的架势,命人取出一样水晶手串,送给她,“这副辟邪珠,算作见面礼。”
江落眼巴巴望着傅溶,不知作何反应。
傅溶道:“舅舅赏赐,还不拜谢。”
江落接过装着手串的盒子,道:“多谢舅舅。”
傅溶纠正她:“他是我舅舅,不是你舅舅,你只可称殿下。”
“多谢,”江落鹦鹉学舌,“多谢殿下。”
拜见完,江落随傅溶告退。目送这对少年少女的背影,前头一个大步流星,后头一个紧赶慢赶,像小尾巴。陈叔笑着道:“这丫头倒是很亲近小侯爷。”
柳章抬眼望去,发觉傅溶长得很高,几乎是个大人。在他的衬托下,江落显得格外娇小玲珑。
“舅舅看重你,这珠子你要好好戴着,别弄丢。”
柳章所赐意义重大,傅溶出来后多叮嘱了几句。
辟邪珠由一块上好的玉石料子打磨而成,色泽莹润。江落戴在手腕上,对着日光观察珠子里的水蓝色雾丝,光影绚烂,漂亮极了。她很宝贝似的用袖子盖住,走路时手臂也不敢大幅摇晃,生怕甩出去。白天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夜里戴着睡觉。
江落像被人在梦中捅了一刀。她感觉到腹部痉挛,刀绞般剧痛。人从椅子滚到地上,弓成虾,抱着肚子打滚。她匆忙抓住腕上珠子。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指甲沿着小臂抓出了两道血痕。辟邪珠异常滚烫,折磨得人到处乱滚。江落百般尝试无法摘下来。直到天亮,剧痛才渐渐平息。
她硬生生挨着那痛楚,冷汗濡湿后背。宛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瘫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晨曦微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她扭头,面容扭曲,注视着辟邪珠。
这是什么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