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顺”是个多么容易说出口的词,可数年如一日的坚持不是口头说说那么简单,真的让他们回来照顾陈建华,他们又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
林唯悠帮忙打扫卫生的时候,小吴和陈小梅千辛万苦哄好了陈建华,答应了去洗澡,可坐上洗浴椅后他却突然反悔,大喊大叫着要往外面冲,嘴里不停地念叨“这里有人要害我”。三人合力制止了他,又哄了很久,才在鸡飞狗跳中,艰难地完成了这次任务。
将陈建华送回房间后,陈小梅不停地向他们道谢,还拿了一些水果让他们吃。小吴说马上要去下一个老人家,林唯悠也抬手拒绝,说先不坐了。
“小林!你的手怎么了?”陈小梅突然抓住了林唯悠,紧张地问。
林唯悠听了她的话,侧头看了一下,这才发现手臂上有几道抓痕,应该是刚才陈建华挣扎的时候抓出来的,“没事,过会儿就消了。”
“怎么没事啊,都渗血了。”陈小梅的话里带着懊恼,她刚才的注意力都在陈建华身上,完全没有心思注意到别的。
“真没事,我回去擦点碘酒就好了。”
“不行,就在这里先处理了吧。”
林唯悠推拒不过,只好坐了下来。
陈小梅很细致地给他的手臂消了毒,擦了药。不难看出来,她照顾人的经验很足。只是每次来他们家,林唯悠都感觉陈小梅身上的疲惫越来越重。每天照顾一个年迈老人已经足够辛苦,而被自己的父亲当成陌生人,无疑加重了这种痛苦。
按理说,别人的家事他不该多嘴,可陈小梅身体也不好,分明也该有人照顾,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说:“陈阿姨,我还是觉得,将陈爷爷送去养老院更好一些,这样你也能好好照顾自己。”
亲力亲为当然是一种美德,可是不应该以蚕食另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
陈小梅长叹了一口气,“唉,我又怎么不知道呢。可是......”她低着头,收拾桌上的碘酒和药膏,将它们放进医药箱之后,紧紧地抱着医药箱不放。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白天请护工上门照顾陈爷爷,晚上你再来照看他啊。日间护工的费用会比晚间的便宜很多,但是能分担掉你的很多照护工作,你也能分出时间回去看看家人。”林唯悠说。
陈小梅的家人不同意她将照护陈建华的责任全都包揽过来,怪她拎不清,所以她只能自己搬回父亲家里住。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用在了一处,就难免会忽略另一处。林唯悠这么说,就是正好说中了她的心事。
但是像陈小梅这样习惯性付出的人,劝她要对自己好点,她是听不进去的。
林唯悠斟酌着,又下了一剂猛药:“如果你先累倒了,那陈爷爷要怎么办呢?你的身体好好的,才能陪他更久,不是吗?”
陈小梅听了他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揉搓起了医药箱表面一块小小的、残留了很久的标签胶,陷入了沉思。
林唯悠没有打扰她,从刚才陈小梅端上的水果盘里挑出一个苹果,拿起水果刀开始削皮。当成功地一刀削下一整条完整的苹果皮时,他在心里暗叹,哇,我果然很厉害。
等他把苹果切成块,削去果核的时候,陈小梅才终于出了声:“我会考虑一下的,谢谢你啊小林。”
林唯悠将苹果递给了陈小梅:“太客气了陈姨。护工的事,可以问问服务中心的李姐,她认识很多又专业又负责任的护工。”
照护久病患者的重担会压垮一个人,也会消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所以人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陈小梅经年累月地照顾了陈建华那么久,林唯悠却没听她说过一句抱怨,但她有多累,明眼人都能看得见。
无论如何,林唯悠都无法替她做决定,只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为她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
变成“轮班制”的话,那么她起码还能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