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对，你本来就是最受欢迎的。”

“我受不受欢迎不太清楚，你倒是挺受欢迎的，我昨天去查房的时候，还听到秦女士隔壁床的两个老太太在商量给你介介绍对象呢。”

其实他也没听清，就是昨天进病房前，隐隐约约听到那两个老太太问秦兰芳，你孙子几岁啦，有没有对象啊。秦兰芳还没回答，看他走进来，跟他打了招呼之后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那可不，我就是我们那条街最靓的仔。”

坦荡接受别人的夸奖，绝不看轻自己。林唯悠觉得这算是自己的优点之一。

他们到了食堂，菜确实不多了，不过人也少。他们打了饭，随意找个空桌子坐下了。

都是普通饭菜，可林唯悠吃得有滋有味，跟着他坐一桌，余夏铭都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饭。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余夏铭突然想起来点事，叮嘱他：“对了，你得跟秦奶奶好好说说，以后磕到头一定要及时说，别管是跟你、跟护工，还是别的什么人，总之别瞒。好多年纪大的人都这样，不舒服了也不当一回事，真要出事就晚了。”

“说到这个我就愁呢，说了很多遍让她有什么事情就联系我，别顾忌太多，可她总担心麻烦人，这次真的把我吓得够呛。”

秦兰芳这次脑出血的原因找出来了，她清醒过来后，才说起她前几天脚滑了，往前冲了一下头磕墙上去了。可她觉得没什么事，就没管，也没跟人提起。

老人不经摔，倒下去再也起不来的例子多着呢，谁能想到她心这么大，林唯悠想起来都后怕。

可是他也很快想明白了，她就是不想麻烦人，觉得自己有点小毛病就要人陪着去医院太兴师动众。

“老人家懂得珍惜你的付出是件好事，毕竟你做这个也不是不求回报的吧。我不是说物质的那些东西，是说至少也想听别人说一句谢谢，而不是吆五喝六地使唤你。”

“那倒也是，我又不是什么做了好事不想留名的活雷锋。”

林唯悠挺坦诚，做志愿者的大多怀着无私奉献的心态，他没人家那么伟大，他做好事是有条件的，不求别的，只求别把他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

他做志愿者并不久，可也遇到过这样的老人，享受了别人的免费付出，还怪他不够尽心尽力。他一点也不想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样的白眼狼的身上。

可秦兰芳不一样，他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认识不算久，可也挺熟了，秦兰芳还跟他这么客气，太见外了。

“你是不是总觉得，她是老人，就应该被年轻人照顾，所以事事都想着帮她做。”

林唯悠反驳：“那倒也没有，毕竟我也不是24小时都在她身边。”

余夏铭看他一眼：平静地说：“可你在她面前的时候，都事事包揽了对吧。”

林唯悠来病房照顾秦兰芳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真的很贴心，但是贴心过头了，对老人家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压力。

林唯悠“嗯”了一声，这一点他完全否定不了。

“她不是没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很多事情她能自己做，也有自己的主意。什么都做不了，是衰老的一种表现，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然面对这个事实的，所以很多老人才会拼命证明自己还年轻还能做事。有时候她也不是不想麻烦你，就是不想输给自己。如果你适当地表露出一点你也很需要她的帮助的意思，我觉得她可能能更坦然地接受你的关心。”

“还真是。”林唯悠说，“老太太向来信奉有来有往、互惠互利的原则，她年纪上来之后坚持跟邻居保持友好关系，就是怕自己哪天出了什么意外，需要求助的时候会不好意思开那个口。以前她第一次跟我这样说的时候，我觉得老太太还挺懂。轮到我自己的时候，我反而忘了，因为觉得没必要，我好好照顾她就行了。但是她不这么想吧，反而觉得，既然她帮不了我什么，那就少麻烦我一点。”

他一下就想通了为什么秦兰芳脸上总是露出一副愧疚的神情，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单方面接受他人的付出或许真的是一种沉重的心理负担。

“不是你的错，关心则乱嘛，很正常的。”

“行，我知道了。我以后也事没事多麻烦她麻烦她，争取友好相处，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林唯悠心情调整得很快，说到最后连语调都上扬了，跟上台演讲似的，余夏铭都被逗笑了。

吃过晚饭，余夏铭要办公室加班，林唯悠也要回酒吧了。

临走前，林唯悠本来想跟余夏铭说，有空就来店里喝两杯，但是想了想，余医生上班那么忙，再说他又不爱喝酒，算了。

如果说满怀期待却落空时的失落是成倍增加的，那么反过来，不在意料之中的惊喜到来时，喜悦也是成倍增加的。

晚上10点多，林唯悠在“猫耳云”里看到余夏铭的时候，就是这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