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郑鱼听着,还是如同之前一般可笑。
“你说的旁人是谁,郑氏,亦或是宫中其她美人,还是那些终日进言废后的谏臣?”
谢衡道:“任何人!”
郑鱼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知道吗谢衡,你这人,看似好相与,实际上,孤高傲慢,万事都认为是旁人的过错,从来瞧不见自己半分。”
堂堂的天子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身侧的护卫都暗吸了一口气,谢衡也是面上难看,手捏着指间的翠玉扳指,明显在强压着自己的火气。
郑鱼无视他的怒火,继续道:“你觉得是郑氏,是郑家一族,甚至是那些朝臣害得我,可其实他们能做什么,不过是上几分文书奏章,在你耳边说两句话罢,真正做决定,下令剥我的后位,囚我于宫禁,甚至要了我性命的人,从来都是你!”
“谢衡,你是天子,而且不是那些犹如被张让控制,毫无实权的傀儡天子,你的一句话,可令一个手握兵权,战功赫赫的将军一族尽灭,你若不肯做的事,没有人能逼得了你,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你觉得我不可控了,手握阴虎符,有千人死士追随,又有前朝将军的支持,你怕我这个枕边人终有一日威胁到你的地位,假借着郑美人的手动了我,却又昭告天下寻同我相似之人,伪装重情,怕是装着装着,自己都骗过去了吧。”
崔氏女不过是傲娇了些许,这来自她高贵的出身,自幼千人捧着,万人哄着,从未曾受过诘难,一朝为尘土,难免过不去,想寻机会再拾荣光,但属实算不得太坏的人,不会无缘故做出那等要人命的事来。
她说真正想要自己性命的人是谢衡,郑鱼从未怀疑过。
像今日,哪怕到这境地撕破脸的前一秒,他都依然在伪装。
嘴上对她说着各种痴情话,却是连自己面对她都不敢,而是拿人试探她。
夫妻多载,他太过清楚她的脾性了,一如她清楚他一样。
两人都在赌,两人都赌输了。
被当众戳穿的谢衡脸面再也挂不住,“砰”的一声,翠玉扳指碎裂成渣,散落一地。
“将她给我带走!”他下令。
郑鱼笑了。
她有时还真是佩服他这份自信。
“在我的地界上,你是如何觉得,自己能带走我的?”
郑鱼眼疾手快拔出腰间的峨眉刺,处理了牵制她的两人。
她再欲动手,就听外边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三五个人闯进来告道:“不好,有人马杀过来了,保护陛下离开!”
谢衡的亲卫都是训练有素的武者,有着极为丰富的战斗经验,随着一声令下将人护于其中,寻机离开。
郑鱼见状率先出手,方见过血,尖锐的峨眉刺毫不犹豫向人袭去,不过到底空间有限,他们又人多势众,施展不开,让其逃了出去。
人跑,她也跟着出,不过这一回倒是没了刚才的急切,因为她看到了带队的人,那一抹银色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让人感到安心。
她停住脚步,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以最为舒服的姿态,安静的欣赏眼前这一场厮杀。
站在那里,她忽然明白,以前王室中人为何会乐衷于养兽,并且叫人去跟食肉的野兽搏斗了。
这种看着自己的掌中之物在做困兽之斗的感觉……
真是好极了!
谢衡由亲卫护着出了石头屋的门,同她的人马杀成一团。
猎猎冷风中,是呼啸的风声和杀戮声,血浸然在这片黑土地上,开出了艳丽夺目的花儿。
……
“走远便罢了,莫追了!”
沈弘摆手拦住想要继续去追捕的人马。
“哎呀,可惜了,还以为今日必可以拿下人头呢。”
她了解谢衡,算计好了一切,却忽略了他的狠绝之处,在走投无路之际,他是会背水一战,选择进那片林子的。
这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不过无妨,那山坳里地形复杂,还多凶恶野兽,向来为猎者禁地,进去多半凶多吉少,结局也差不多。
郑鱼目不转睛的望着队伍消失方向,却是未反应就猝不及防落到了一个怀抱中。
银色的铠甲贴着她的脸,很冰,很凉,可那如同坠崖般起伏的心跳却叫她忽视了这一点。
“殿下?”
她小声的呼唤着人,企图让他恢复些许平静。
人置若罔闻,只死死地拥着,好似在抓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般,稍微松手,就会从他怀中滑落,再也凝不起来了。
郑鱼无法说得出自己现下什么心理,只觉心好像也开始不受控的跳动起来,跟着渐渐屏蔽忽视了周遭所有,仿佛天地之间,只有眼前人,只有他有力的搏动心跳。
冷冽的寒风还在呼呼的吹着,郑鱼却被捂着额上出了细密的汗来,方才动了手,那人的血溅到她脸上,但因跟谢衡纠缠,并未做细致处理,本已经因风凝固,这会儿却又重新的被晕染开,沾到了那银甲之上。
“热,疼。”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闷哼出了声,大抵过去的时辰长了,人也从惊险中回神,听到了她的话,双手松开。
得了松快的郑鱼长呼了一口气,缓过些许,这才转身面向人。
“殿下怎会过来?”
“可曾有其它地方伤着?”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本来才缓和些的气氛似又一下陷入了尴尬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