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记路,早已来不及也想不到去记了。
此番走到这条路,是他听到太后在暄和宫后脑子一热,自然地凭感觉走上来的。
四下寂静无声,偶有阵阵虫鸣,显得此地更加空旷。
池舟惊叹,富饶的都城国的皇宫里,竟有如此之地——
这里黯淡无光,几乎不见天日,身处其中,尽是阴森萧索之感。
定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池舟再不信鬼神,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他,迷路了……
他居然破天荒的迷路了!
池舟不太能够接受。
但眼前背光荒凉的景象,以及不远处矗立的一座废弃的宫殿都在告诉他,自己确实迷路了。
“……有人吗?”
池舟试探性开口。
“……”
此情此景可能有人回答他才恐怖,池舟后知后觉。
好在池舟虽不记得从金銮殿到暄和宫的路,但刚刚过来的路他下意识记在了心里。
就是再回去会费些功夫,不知道萧沉渊和太后那里情况怎么样了。
池舟又抬眼看了看周围,迈开腿打算原路返回。
“哗啦”一声,他踩到了小路旁丛生的杂草。
池舟正要把脚挪走,上空忽然传来铺天盖地的巨响。
“哇——哇——哇——”
原来是他踩到杂草的响声惊动了旁边树上的乌鸦,扑啦啦飞出来一群黑色,从池舟头顶掠过,叫声粗劣嘶哑,令人头疼欲裂。
池舟:“……”
他在东川国的时候,不说多么顺风顺水,但也不是像和亲后这么多灾多难吧。
好不容易熬过水土不服,还有适应怀崽的折腾,日子刚安生一点,其他的就接踵而至。
尤其在与萧沉渊互换了身体之后,池舟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倒霉事都遇上了,一刻也不让他消停。
目送走成群的乌鸦,空中的蓝天白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染上了和它们身上一样的墨色。
池舟有些恍惚,甚至认为不是多变的天气缘故,而是那片漆黑的乌鸦掠过染上的。
脸颊身侧陡然刮起阴冷的风,冠冕上的十二旒在池舟的额前晃来晃去,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
一切来得很突然,当务之急,是要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池舟单手果断将碍事的冕旒扒拉到一侧,眯着眼朝来时的路跨了几步。
池舟着急赶路,没发觉有道陌生的气息随他而行许久。
与周遭的风全然不同。
……
池舟只注意去辩识他走过的路,至于旁的,待他觉察到已为时晚矣。
池舟之所以发现了不对劲,是因为他不仅听到了自己走路的声音。
在他走的过程中,不知何时穿插进了其他的动静,窸窸窣窣,跟随他至今。
起初池舟以为还是藏匿起来的乌鸦,没想着去查看。
直到杂草丛里突然跃出来一个人影。
池舟发顶上的十二旒冠冕轰然坠地。
人影直直扑在了池舟的身上,池舟被整个带倒,后背磕在既坚硬又软和的泥土地和杂草堆里。
池舟没有反应的余地,直接被他人压在地上。
“你去死吧!!!”
伴随一道尖锐的女声,很快有两只手死死扼住了池舟的脖子,骤然断了他的呼吸。
“下地狱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都去陪葬!!都去陪葬!!!哈哈哈哈哈陪葬吧!陪葬……”
女人像疯子一样癫狂地大笑,双手同时狠狠用力。
事情发生得太过意料之外,突如其来的窒息感令池舟很快喘不过气来。
他想用手去推开疯女人,却被她牢牢用腿压着,很明显是下了死手。
……
他感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后面直接瘫软了下来。
命门被这般控制,竟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濒死前,池舟零零散散想了不少。
比如他从小苦学的武功居然完全没派上用场……
又比如萧沉渊究竟跟她什么仇什么怨让她这样置人于死地……
再有的……池舟也没有精力去揣测了……
泛红的眼角有泪水向两边滑落。
池舟望着天上层层的乌云,最后想的是身处远方、他住过的暄和宫里的那个人。
萧沉渊,抱歉,没能守护好你的身子……
太后是萧沉渊的亲生母亲,萧沉渊对她的秉性再熟悉不过。
能将天下九州治理得井井有条的暴君,不管他用的是谁的身体,也定能应对好太后的责难。
……
疯女人痴傻般掐着池舟喉咙,满嘴的诅咒和恶毒之语。
在她的狂笑声中,池舟眼前越来越黑,眼皮越来越沉。
他浑身正一点点、一点点卸下了力气……
孩子,爹爹对不起你……
爹爹,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