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屋主人踢踏着拖鞋的脚步声在室内响起，由于它们靠近门口，外面车辆鸣笛声倒更明显一些。

屋主人往这边走来，却只是把那份明显开封的早饭扔了，随后又转身回了卧室。

颜檀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他再次出现。

梵西叼着的面条已经吃完了，它靠在板上，吊儿郎当地晃晃自己的触须，瞥见旁边的蟑螂转向自己，它似乎早就料到般轻笑了下，“想问什么？”

“他不去医院吗？”

“为什么去医院，”梵西有些疑惑，“屋主人要死了吗？”

明明对方之前也一直没去过。

颜檀也不太能理解，“早上齐寻去了厕所，他拉肚子了。”

以前他这样是会去医院的。

“这算个什么事儿，”梵西觉得新螂见的世面还是少了，“这种程度屋主人自己躺躺就行了。”

怕颜檀不信，梵西翻起了旧事，“你还记得屋主人的母亲吗？她之前在这里见到了蟑螂，让屋主人把我们杀一下。他的性子你也知道，见到我们跟没见到一样，平常生活也没什么激情，更不可能做这种事了。”

“后来呢。”

梵西继续道，“他母亲买了蟑螂药，撒在了房间各个角落——当然我们又不是傻子，自己会避开，但屋主人不是。他食物掉地上了也捡起来吃，即使上面黏了一大块蟑螂药。”

这次颜檀没再问后来呢，梵西也继续往下说，“他把蟑螂药吃了，吃了很多。那几天屋主人整日待在厕所，除了马桶，洗手池也沾着他吐出来的血沫，出来后他照样无所顾忌地将蟑螂药咽下肚子，他不找原因，不做改变，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当然了，那个时候我们还不那么了解屋主人，怕他死掉，连夜把地上桌上瓷砖缝隙里的蟑螂药清扫了，正常进食后几天屋主人才不再继续拉肚子。那个时候他都没去医院，现在更不会去了。他不在意自己的时候可比现在多，不也活着到现在了，你操心谁都不用操心他。”

后来在屋主人母亲面前，蟑螂们都没怎么出现过。它们虽然不会吃，也知道屋主人吃了没事，但满地的蟑螂药实在影响心情，还影响评级。

梵西叹了口气，“你观察屋主人是好事，但不用管太多事情，他死不了的。”

工作嘛，那么尽心尽力做什么，能混个转正不错了。

虽然照人类的说法看，把自己的生活过成这个样子，他也与死没差多少了。

“……”颜檀沉默会，说，“知道了。”

卧室里齐寻睡得昏天黑地，他的烧还没退下，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始终漫着，咳嗽倒是好了一些，至少那种几乎要把脏器也咳出来的声音不见了。

颜檀站在床板上，目光从齐寻被汗浸湿的头发滚到对方凌乱的衣领处。

梵西说齐寻从来不去医院，也不往家里拿药，颜檀独自想了会，知道为什么。

……他喜欢她

苦肉计吗？或许是。可是蟑螂并不会有照顾人类的想法，能让人类拉肚子从而想到去医院看病已经是颜檀所做出的最照顾他的事情了。他自己不去，那也没有办法。

其余的她并没有兴趣管。

哪怕这个人类喜欢她。

*

实习蟑螂也不是完全没有事情干，这个地方作为许多蟑螂的梦中情家，必然有不少数据支撑。其中蟑螂们最关注的数据有三个，洁净度，食物丰沛度，安全性。

呈险被派来带实习螂熟悉监测流程，它来这儿最久，每只新螂学环境定级都是从它这儿起步。

“我们的眼睛全方位无死角，做定级不需要像人类那样将脑袋转来转去。”

颜檀转动的脑袋停了下来。

“按理讲每次定级都要走一遍全流程，但这么个地方每次扫一眼就能知道和之前比没半点变化，通常会直接用上一次的数据，你要不放心，自己再改改。要是真想照规则再测一遍，也随你。”

颜檀本子上什么都没写，呈险见那上面还是方才看到的那几行，勉强满意道，“可以，就这个态度干下去。”

“下一周的环境定级交给你，按规定我会对结果进行抽查，你看着办。我要说的大概就这么多，”呈险停顿一会，还是补了几句，“要让人类喜欢你很难，但为了转正把自己命搭上，得不偿失。”

颜檀：“指什么？”

“别去钻人类的碗了，”呈险声音又粗又哑，“小心屋主人嘴一张你跟那些饭一起被咬死，他不杀蟑螂，却也不会管我们的命。”

颜檀哦了声，也不知有没有记到心里去，“他吃过吗？”

老蟑螂阴沉沉地看她，半晌回，“哈，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