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黎看见那血又想晕了,“我认为你现在并不适合出院。”
刚刚护士骂齐寻的内容他还有些印象,对方一身伤,温度又没退下去,腿上也有问题。而且他更想让这人先洗个澡再进他家。
他还看出来了,齐寻连路都走不动,一瘸一拐的。
“现在不单纯是我求你,你求我,”齐寻把手背上的血迹抹掉,“我们在各取所需,各退一步,不是吗。”
石黎一愣。
齐寻看着浑浑噩噩,头发乱糟糟,衣服也皱巴巴,全身大大小小的伤无数,可却敏锐得过分。
三年前石黎面对齐寻的求助采取的是漠视的态度,当时他只觉得对方疯狗似的咬着他不放,完全没想过事情另有隐情。
按理说,三年前齐寻有所求时,石黎给他吃了闭门羹,现在石黎有所求,齐寻怎么着也得端着个态度,让人把滋味尝回来。
却没有。
无论发生过什么,哪怕那人在他脸上踹了脚,把他踩进泥里,只要对方有颜檀的线索,他都会赶过来,什么都没发生过般再问一次。
颜檀听他小声咳了两下,推门出去了。
飞璇记东西的动作堪堪停下,“我得走了,我主人半个小时后回来。你要跟着他们离开吗?”
颜檀展开自己的叶子,“我今天的实习报告还没有写。”
“那你小心,我先走了。”
转头飞璇又记一笔,8号,敬业!
很快到了一栋屋子,石黎从地下室搬出个重重的箱子,看了眼一路走得歪歪扭扭的齐寻,他自己把东西放地上打开。
“这些都是她的东西,”石黎垂眼片刻,询问道,“你记得我女朋友的名字吗?”
齐寻:“不记得。”
石黎若有所思,“看来我们都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翻东西的人抬头,深陷的眼窝盯着他,“我没有失忆。我并不在乎你女朋友叫什么。”
“夏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齐寻:“没有。”
“三年前她跟我提了分手,然后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石黎说,“如此看来,她与你……之前问的那个人,是在同一个时间消失的。你们也分手了吗?”
齐寻绷着脸,开口说的却是别的,“我还有她的联系方式。”
“拿出来看一眼,”石黎意味深长地说,“或许她也跟你说了分手,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
齐寻把手机拿出来,翻到颜檀的联系方式,点开。聊天界面是一片空白,他之前的手机在车祸时被碾得粉碎,即使后来买了新的聊天记录也没有回来。
他把空白的对话页面给石黎看,眼里明晃晃地在说——她没删我。
石黎眉头一挑,手指轻敲几下点进转账,随便输了个金额,屏幕上随即跳出来一行字。
“你不是收款方好友。”
齐寻一怔。
“应该是她的身份信息被注销,自动删了所有联系人。”
石黎用极其温和的语气问:“你信吗。”
齐寻不知道,他的记忆空了一段,醒来就躺在浓郁的医院气味中,走廊的机器人将消毒水喷满了整个地面。
“你说得对,我们是各取所需,”石黎掏出张白纸跟黑色签字笔,“我们得对下信息,看看有没有什么没注意到的问题。”
这间屋子很干净,跟颜檀工作的地方完全不同,洁净的地板、一尘不染的桌腿。在齐寻家里从下爬到上她腿上会沾不少脏污,有些是灰,有些是油渍,有时候又是蜘蛛网。而在37号人类家里,她绕着桌底板爬了一圈,倒是只把腿上风仆仆的尘灰蹭掉了。
她边听两个人类的交谈,边找了个空地趴好,叶子被摊开,上面明明没记多少东西,她却看得有些出神。
“你说你失去了部分记忆,那在车祸醒来之前,你能记住的最晚日期是几号?”
齐寻破天荒地用右手捂了下头,有些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突兀的疤痕,“12月27日。三年前,我们一起吃饭那晚。”
颜檀看见他的动作有片刻滞涩,眼底也浮现片刻茫然,似乎连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就换了手。
饭后回酒店睡觉,醒来便是在医院。
齐寻额头不住冒着细汗,氤出淡淡的红痕,“车祸时间记录是28日凌晨,我醒来是在次年1月底。”
整整一个月。
说到后面齐寻的声音都在抖,他放下同样发颤的手,呼吸急促了些。
他连颜檀的尸体都没见到,醒来所有人都告诉他,对方死了。
那群人指着盒甚至不知是不是骨灰的粉末,说这是颜檀。
齐寻不相信,却还是将那个盒子收好,等他出院后亲自葬在了墓园。
沈黎的笔微顿,随后将日期记下,他声音听起来格外平静,“夏然与我分手的时间也是在12月27日晚上,好友删除时间在28日凌晨。”
“或许,”沈黎抬头,“在你失去的记忆里,同样也收到了一份——分手通知。”